我蹲在酒窖的橡木桶後啃第五顆鹽漬梅子時，突然意識到這壇"透瓶香"有問題——壇底的沉澱物在手機微距鏡頭下呈現出詭異的結晶狀，像極了顯德三年在太原見過的契丹慢毒。
    趙匡胤的酒壇子正在我腳邊泛著綠光，封泥上的狼頭印記獠牙畢露，活物般隨著燭火搖曳。
    "蘇先生，點檢說要與將士同飲。"王彥升貓著腰鑽進來時，腦門上的鐵鍋"咣當"撞在酒架上，震落半壇蒲中酒。
    這莽夫懷裏揣著的三個酒碗，碗底"周"字的釉彩已經斑駁，邊緣處還粘著不知哪個年月的飯粒。我注意到他腰間別著個新護身符——用韓微靴子的紫羽和狗毛編的，說是苗訓特製的"防背刺符"。
    我摸出曼陀羅花粉時，手抖得跟篩糠似的。這包淡黃色粉末是從苗訓丹爐第三格順來的，裝著它的鮫魚皮袋上還繡著"慎用"兩個小字。
    顯德二年在淮南，我親眼見過南唐細作用這玩意套情報，中招的校尉連小時候偷看鄰家娘子洗澡的事都抖落出來了。
    手機碎屏突然閃出"慎"字警告，農曆界麵跳出個裂開的酒壇圖標，邊角滲出的液體呈現出不祥的紫紅色。
    慶功宴設在馬廄旁的露天冰麵上，北風卷著馬糞味和血腥氣往人鼻孔裏鑽。
    趙匡胤的蟠龍棍插在正中央，棍頭掛著的"殿前都點檢"破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旗麵上那個箭洞正好對著北鬥七星的位置。
    韓微抱著酒壇挨桌倒酒，手指總在壇口抹來抹去——他指甲縫裏的白霜在手機閃光燈下泛著金屬光澤，絕對是契丹薩滿特製的解毒散。
    "弟兄們！滿飲此杯！"老趙舉碗的瞬間，我手機閃光燈"哢嚓"一閃。強光透過琥珀色的酒液，在帳篷布上投出碗底未化開的藥粉陰影，活像張猙獰的鬼臉。
    苗訓突然從人群中竄出來舞劍助興，那道袍寬袖掃翻三個酒碗，藥酒全潑在韓微的麂皮靴上，滋啦冒起白煙——這廝果然在靴底塗了解毒膏！
    被腐蝕的靴尖露出裏麵北漢樣式的鐵頭鞋，鞋麵上還鏨著個小小的"劉"字。
    王彥升這憨貨舉著海碗就灌，三碗下肚開始抱著馬槽說胡話："俺娘說...說點檢是天狼星下凡...說俺跟著點檢能當開國功臣..."
    他邊說邊用鐵鍋舀馬尿，要不是我攔著差點當瓊漿玉液喝了。趙匡胤的臉漸漸泛紅，突然把酒碗摔在冰麵上，瓷片飛濺："七歲天子？老子打下的江山讓個穿開襠褲的坐？"
    全場死寂。碎屏裏的《清明上河圖》瘋狂閃爍，虹橋上的小人集體跪倒，有個戴襆頭的還做了個抹脖子動作。
    韓微的環首刀"當啷"出鞘半寸，刀身在月光下藍得瘮人——絕對是淬了漠北狼毒。
    我趕緊調出手機裏的雷聲特效，音量開到最大，震得馬廄頂棚的積雪簌簌直落，砸在幾個金吾衛頭盔上叮當作響。
    苗訓突然癲癇發作似的抽搐起來，道冠上的銅錢甩得滿天飛："紫...紫薇歸位！真龍現世！"
    老道從袖中甩出早備好的黃絹——這料子跟郭威留下的殘片一模一樣，上麵用雞血混朱砂畫著歪歪扭扭的星圖。
    士兵們呼啦啦跪成一片，有個醉漢把酒碗扣頭上當冕旒，醪糟汁順著臉頰往下淌，在衣襟上畫出道道"冕旒"。
    韓微剛要開口，我手機鬧鍾突然響起《將軍令》。這鈴聲還是當年在開封瓦子裏錄的，此刻在靜夜中炸響，驚得戰馬集體嘶鳴。
    一匹青鬃馬撞翻酒壇，藥酒全潑在韓微褲襠上。這廝跳著腳往後躥，正踩中王彥升撒的酒漬，"哧溜"滑出三丈遠，腦袋栽進草料堆時，裘皮帽裏掉出封契丹文密信，火漆印上的狼頭正對著趙匡胤的方向齜牙。
    子時的梆子響過三遍，我摸到趙匡胤軍帳後。老趙四仰八叉躺在虎皮榻上，鼾聲如雷，嘴裏嘟囔著"陳橋...黃袍..."。
    手機電量隻剩4，我掏出韓微的玉佩對著月光細看——內側刻著行契丹小字："殺檢者封王"，落款是北漢主的私印。
    玉佩邊緣處還有道新鮮的裂痕，斷麵呈現出詭異的血絲紋，跟苗訓那日占卜的龜甲裂紋一模一樣。
    帳外突然傳來冰層碎裂的巨響，苗訓舉著冒煙的渾天儀狂奔而來，道袍下擺著了火都顧不上撲："北...北辰墜矣！"
    我掀簾一看，河麵冰層裂出蜿蜒數十丈的龍形紋路，正對著北鬥七星的方位。碎屏上的漕船全部沉沒，《清明上河圖》裏的汴河水變成了血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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