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更漏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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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蹲在更漏房的門檻上啃凍柿餅時,牙齒突然硌到了什麽硬物——吐出來一看,竟是半粒沒化開的粗鹽。
    這讓我想起顯德二年在太原,郭威的探子就是靠鹽粒在冰麵留暗號的。
    子時的月光從窗欞縫裏漏進來,在青磚地上織出張蛛網,網上粘著幾片沒掃淨的冰碴子,踩上去"咯吱"一聲,能把人牙根酸倒。
    銅壺滴漏的聲響突然變得黏稠起來,"滴答"聲拖得老長,活像老牛反芻,又像有人在水裏摻了蜜糖。
    更漏房的銅壺足有半人高,壺身上鑄著"顯德三年製"的字樣,是柴榮登基那年特意命人打造的。
    壺嘴的出水口本該滴得均勻,可這會兒卻像害了癆病似的,一會兒急一會兒慢。
    我湊近細看,發現壺嘴結著層薄冰,冰裏還混著些紫色粉末——跟韓微香囊裏掉出來的紫羽一個顏色。
    手機電量隻剩1,屏幕上的裂紋把農曆界麵割成七零八落的拚圖。正月初三的子時圖標在碎玻璃後頭忽閃,像隻獨眼妖魔在眨巴眼睛。
    我晃了晃手機,電量圖標已經變成了個骷髏頭,下麵還帶著個小小的"1",活像閻王爺在給我倒計時。
    我摸出塊冰棱子在門檻上刻記號——這是第六個歪歪扭扭的"正"字,自打戌時三刻蹲在這兒,銅壺裏的水線已經偷溜了半個時辰。
    苗訓舉著冒煙的渾天儀撞進來時,道袍下擺燎出個焦黑的北鬥七星,七個窟窿眼兒還在冒煙。
    老道跑得太急,混元巾都跑歪了,露出半邊光溜溜的頭皮——昨兒個煉丹爐炸膛時燎掉的頭發茬子還沒長出來。他手裏那架渾天儀的銅環轉得飛快,活像被鬼附了身。
    "蘇先生!刻漏快了半個時辰!紫宮星移,天時大亂!"苗訓的破鑼嗓子震得房梁上的灰直往下掉。
    他袖中甩出的蓍草天女散花似的飛出來,有幾根正巧插在銅壺嘴上,活像給這鐵疙瘩加了撮滑稽的胡子。
    我摸出手機電筒往壺底一照——出水口的玉塞裹著層冰碴,在強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
    我抬腳把門踹上,北風卷著雪粒子在門縫外嗚咽。手機電筒光柱捅進銅壺出水口,玉塞上裹著層薄冰,冰碴裏摻著幾根紫羽——跟韓微香囊裏掉的一模一樣,羽根處還粘著星點白霜,正在慢慢融化。
    這玩意兒我熟,顯德四年在幽州地牢審契丹探子時,他們靴底就藏著這種解毒散。
    "王虞候!取火盆來!"我扯嗓子嚎了聲,屋簷的冰棱子被震得簌簌直落,在青磚地上摔得粉碎。
    王彥升這憨貨舉著燒紅的鐵釺衝進來,褲腿上粘著馬糞,說是剛從韓微坐騎屁股上拔的箭鏃。
    "這畜生蹶子尥得賊凶!"他齜牙咧嘴地晃鐵釺,火星子落在銅壺肚皮上,"滋啦"燙出個焦圈。
    這莽夫跑得太急,鐵釺上的火星子甩了一路,在青磚地上燙出幾個黑點,活像天上的星鬥落錯了地方。
    鐵釺往銅壺底一捅,冰水"滋啦"汽化成霧,白茫茫的水汽裏露出壺內壁刻著的契丹文——"水緩則時遲",字跡跟韓微靴底密信如出一轍,撇捺間還帶著漠北風沙的糙勁兒。
    最絕的是那個"遲"字最後一筆,還帶著個小小的狼頭標記,正是北漢官印的樣式。
    韓微挑簾進來時,鬥篷上還沾著河岸的冰渣,在燭光下閃閃發亮。"更深露重,蘇先生好雅興。"他靴跟碾過地上的紫羽,碾出抹詭異的藍光——是磷粉!
    這廝果然在羽毛上做了手腳。我手機鏡頭對準他腰間,香囊的鎏金扣眼映出刻漏房的銅壺——那壺身上狼頭紋路跟北漢官印嚴絲合縫,獠牙正好咬住壺嘴的蓍草,連獠牙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子時的梆子聲突然提前炸響,驚得屋外樹上的寒鴉撲棱棱飛起,王彥升手一抖,鐵釺"當啷"掉進銅壺。
    趙匡胤的蟠龍棍"咚"地杵在青磚地上,震得銅壺裏的水線猛跳三寸:"韓都統,寅時三刻的軍報來得早啊?"
    老趙的濃眉挑得比屋梁還高,嗓音比外頭的北風還冷,他身後親兵捧著的沙漏才剛漏完第二更,細沙還在慢悠悠地往下淌。
    苗訓突然癲癇發作似的蹦上供桌,渾天儀的銅環指著韓微的束發金環:"貪狼犯歲!奸佞亂時!"
    供桌年久失修,被老道跺得"嘎吱"慘叫。香爐裏積的陳年香灰揚起來,在月光下織成張灰網。
    韓微的拇指在刀柄上摩挲,鑲綠鬆石的刀鐔映出我手機屏最後的藍光——電量圖標已經變成個咧嘴笑的骷髏頭。
    老道喊得太用力,道冠上的銅錢"叮當"亂響,有幾個崩飛出去,正打在韓微臉上。最絕的是那枚"開元通寶",不偏不倚卡在了韓微的牙縫裏,活像給他鑲了顆金牙。
    銅壺突然"哢嚓"裂開道縫,摻了硝石的冰水汩汩外湧。王彥升的鐵釺"當啷"掉進水裏,炸起團綠火,把韓微的鬥篷燎出個狼頭形狀的窟窿。
    王彥升慌慌張張去撈鐵釺,指尖剛觸到水麵就"嗷"地縮回來:"燙!比俺婆娘的洗腳水還燙!"
    這廝反手去拔刀,卻拽出截凍硬的馬腸——早被我換成栓更漏的皮繩。馬腸在燭光下泛著油光,活像條死蛇,把韓微惡心得直甩手。
    碎屏最後的藍光裏,《清明上河圖》的虹橋轟然崩塌,橋洞下浮起半塊帶"檢"字的玉玨,正拚上韓微懷裏那枚"點"字殘片。
    玉玨拚合的瞬間,手機徹底黑了屏,但我知道——這"點檢"二字,馬上就要變成現實了。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的破鑼嗓子在街尾響起,寅時的北風卷著冰碴撲滅綠火。黑暗中有靴底摳刮地磚的刺耳聲響,我知道韓微在找那封沒燒完的契丹密信——狼頭火漆正在冰水裏慢慢化開,混著香灰凝成灘黑泥。
    寅時的北風卷著冰碴撲進來,吹滅了最後一盞油燈。黑暗中,趙匡胤的嗓音震得房梁落灰:"天要亮了。"
    三百親兵的鐵甲碰撞聲如潮水漫過門檻,淹沒了韓微靴底摳刮地磚的刺耳聲響——那底下埋著未燒完的契丹密信,狼頭火漆正在冰水裏慢慢化開,像極了北漢小朝廷正在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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