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半截螺子黛往祭壇上蹭時，趙匡胤的袞服後擺正卡在青銅鼎的獸耳裏。這尊周世宗年間鑄的禮器，鼎腹的饕餮紋還沾著三年前祭天時的牛油，被袞服上的金線一勾，活像給上古凶獸添了撮山羊胡子。
    "蘇先生，吉時到了！"趙普捧著玉圭從幔帳後頭鑽出來，襆頭翅上粘著根雉雞翎。
    我瞥見他官袍下鼓鼓囊囊的《唐會要》，心說這書呆子怕不是連夜翻了十遍禪位流程。
    手機在袖袋裏震了震，碎屏上的《韓熙載夜宴圖》正切到樂伎打瞌睡的瞬間，倒是應景得很。
    趙匡胤突然"嘶"地抽氣，袞服裂帛聲驚得禮樂都走了調——那青銅鼎的獸耳生生把十二章紋裏的山紋扯成了等高線地圖。
    我趕緊摸出魚鰾膠抹在裂口，這玩意還是從尚食局偷的，混著袞服熏香，愣是醃出股糖醋裏脊的味兒。
    "官家且忍忍，當年周太祖黃旗加身時..."我話沒說完就讓趙匡胤截住："周太祖可沒被鼎耳扯過襠。"他這聲嘟囔混在編鍾聲裏，倒像是給《破陣樂》添了句俏皮話。
    符太後的鑾駕就是這時候闖進視線的。二十歲的小太後抱著七歲的周恭帝，鳳輦四角的金鈴鐺缺了三個——上個月兵變時讓石守信的親兵拽去換酒錢了。
    周恭帝忽然指著祭壇喊："蘇蘇的大鐵盒子！"我後頸一涼，手機碎屏上的電量顯示57紅得刺眼。
    "蘇監正好手段。"符太後護甲尖叩著輦車鎏金欄，聲音脆得像新開的冰裂紋瓷器："這改朝換代的戲碼，可比上元節的儺戲精彩。"她腕間的翡翠鐲子水頭越發渾濁，倒是襯得那半塊"榮"字玉佩越發慘白。
    趙普突然捧著禪位詔書竄過來，活像隻叼著聖旨的京巴："請太後用印！"符太後嗤笑一聲，從周恭帝的虎頭帽裏摸出傳國玉璽："蘇先生備了幾方贗品？三年前先帝刻的防偽紋..."她指尖點在螭鈕缺角處，那位置正巧是陳橋兵變時摔的。
    我摸出手機對準玉璽，碎屏上的《鑒寶》欄目突然彈出個"贗品"彈窗。
    符太後突然把玉璽往地上一擲："本宮倦了，諸位自便。"玉璽滾到趙匡胤腳邊，被他袞服下擺兜住，活像條鑽進漁網的胖頭魚。
    禮部尚書竇儀突然撲上來搶玉璽，老邁身軀撞得青銅鼎嗡嗡作響。這倔老頭當年主持科考連黜十八進士，此刻卻跟市井潑婦似的揪著趙匡胤的袞服綬帶："非禮勿動！非禮..."話沒說完就讓袞服裂帛聲噎住——趙匡胤的十二章紋徹底裂成了清明上河圖。
    手機突然發燙，碎屏跳出個像素版的趙匡胤小人，頭頂對話框寫著："大宋1.0版本安裝中..."我趕緊捂住屏幕，這節骨眼要是讓符太後瞧見，怕不是要當場召欽天監來驅邪。
    "蘇先生這法器愈發靈光了。"符太後不知何時湊到跟前，護甲尖劃過屏幕的刹那，整座祭壇的燭火齊刷刷矮了三寸。
    周恭帝突然拍手尖叫："變戲法！變戲法！"趙匡胤趁機把玉璽塞給趙普，動作快得像是街頭賣大力丸的。
    禪位詔書終於鋪開時，我瞅見王溥的筆跡在"應天順時"的"時"字上洇開團墨漬——這老狐狸昨夜定是故意把朱砂換成胭脂，那抹紅活像給詔書蓋了枚唇印。
    範質突然老淚縱橫，舉著玉圭往鼎耳上撞："先帝！老臣..."撞到第三下突然收勁，從袖袋摸出個棉墊塞在額前。
    祭壇下突然傳來騷動，石守信押著個五花大綁的術士擠進來："官家！這廝在太廟放蠱！"
    我定睛一瞧差點笑場——那"蠱蟲"分明是尚食局走失的糖人兒，讓香火烤得都拉絲了。趙匡胤倒是端得住，袞服袖子一揮："既是糖蠱，賜給周太後壓驚罷。"
    符太後突然起身，鳳冠上的東珠串子甩出個圓弧："本宮要為先帝守陵！"這話驚得禮樂班子齊齊走調，吹笙的樂工差點把簧片咽下去。
    我手機突然震動，碎屏上的周恭帝像素小人頭頂冒出對話框："媽媽要帶我去野餐？"
    趙普趁機扯嗓子喊："太後賢德！"滿朝文武跟著山呼，聲浪震得祭壇上的犧尊直晃蕩。
    符太後護甲尖掐進掌心，血珠子順著翡翠鐲的裂隙往下淌，在青磚上聚成個歪扭的"周"字。
    我摸出磁石往地上一蹭，血珠立刻散作滿天星，倒像是給新朝賀喜的煙花。
    登基樂起時，趙匡胤的袞服後擺又卡在了青銅鼎上。我蹲著給他解衣襟，聞見他中衣上飄來的二鍋頭味——這廝定是偷喝了壯膽酒。
    手機從袖袋滑出，碎屏上的電量突然跳成58，《瑞鶴圖》裏的仙鶴齊刷刷轉向太廟方向。
    "蘇兄，這法器顯靈了？"趙匡胤壓低嗓子問，袞服下的膝蓋微微打顫。我抬頭看見符太後正把半塊玉佩係在周恭帝頸間，那"榮"字缺的一筆，恰似太廟飛簷投下的陰影。
    我蹲在太廟偏殿給玉璽鑲金角時，趙匡胤正對著祖宗牌位練作揖。
    香案上供著的二鍋頭酒氣混著檀香，熏得周世宗牌位上的漆色都鮮亮了幾分。
    手機在供桌底下震動，碎屏上的《瑞鶴圖》裏，三隻仙鶴正用喙啄著58的電量紅標。
    "蘇先生，這修補玉璽的活計..."趙普扒著門框探頭，懷裏還揣著那卷《唐會要》："《開元禮》有載，傳國璽損者當以金繕，謂之"承天續運"..."
    他這掉書袋的毛病，聽得趙匡胤作揖的手勢都僵成了鬥拱。
    我抹了把額頭的金粉，這鎏金手藝還是跟汴京首飾鋪的老劉頭現學的。
    玉璽螭鈕的缺口處，用魚鰾膠粘著半塊符太後的翡翠鐲子——方才她擲璽時故意磕掉的。
    手機攝像頭對準缺口，《鑒寶》彈窗突然跳出"南北朝拚接工藝"的鑒定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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