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登基插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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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恭帝從車簾縫裏探出頭,頸間的"榮"字玉佩沾著糖瓜渣:"蘇蘇!要飛飛!"他這聲喊驚得禮部尚書手抖,禪位詔書差點喂了香爐。
    我忽然想起顯德四年,柴榮在汴河畫舫抱著三歲的宗訓講《山海經》,小皇子把糖漬抹在父親新製的《均天圖》上,那圖如今還掛在崇文殿東閣。
    手機突然響起刺耳的關機提示音,碎屏上的仙鶴炸成像素煙花。我抄起供桌上的龜甲往地上一摔,陳年醋味混著薄荷糖的氣息炸了滿殿——這招還是跟符太後學的。
    趙匡胤趁機扯回玉旒,袞服裂帛聲驚飛簷角銅鈴裏的麻雀。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帶銙,那處鑲嵌的瑪瑙正是柴榮賜的。
    顯德五年滁州大捷後,世宗解下此物擲入他懷中:"元朗當為朕之衛青!"如今這抹赤紅卻要配新朝的玄色冕服。
    "請陛下告天!"趙普的破鑼嗓子帶著書卷氣。我瞥見太廟梁柱上的《韓熙載夜宴圖》摹本突然無風自動,畫中樂伎的琵琶弦正巧對著玉璽方向。
    符太後突然輕笑:"蘇參軍這法器雖啞了,倒是留了好光影。"她腕上翡翠鐲的裂紋又深了幾分,讓我想起柴榮臨終前緊攥床幔的手——那明黃綢緞上同樣裂著細紋,浸著帝王最後的冷汗。
    趙匡胤捧著玉璽的手抖了三抖,螭鈕上的金角在日頭下晃出光斑,正巧投在柴榮牌位前的黍粒堆裏,拚出個歪扭的"宋"字。
    禮樂聲裏,我聽見範質把後槽牙咬得咯吱響——這老倔頭終究是咽下了《周禮》裏的忠義篇。
    新帝的袞服熏香裏忽而逸出絲血腥氣,顯德六年冬月,柴榮在病榻前咳血染紅趙匡胤甲胄的畫麵,此刻想必同時在兩人眼前閃現。
    符太後突然掀簾下輦,鳳履踩碎滿地金鈴。她護甲尖挑起我腰間銅符:"蘇參軍可還記得顯德六年的春雨?"
    我後頸汗毛倒豎,那日柴榮攥著我手機咽氣時,簷角鐵馬響得跟催命符似的。趙匡胤忽然踉蹌半步,冕服上的日輪紋壓皺了黍粒堆裏的"宋"字——他定是憶起世宗彌留時的囑托:"朕若早夭,元朗當善護吾兒..."
    而今七歲的宗訓正吮著糖瓜,全然不知自己本該坐在父親坐過的龍椅上。
    周恭帝突然掙開乳母懷抱,舉著糖稀糊的玉璽模型往祭壇上衝。
    趙匡胤的袞服後擺再次被鼎耳勾住,十二章紋裂帛聲裏,小皇帝一頭撞進我懷裏,薄荷糖的涼氣噴在喉結:"蘇蘇,父皇說該用晚膳了..."
    太廟突然陷入死寂,連銅漏都忘了滴答。符太後腕間的翡翠鐲應聲而碎,血珠子順著護甲紋路往下淌,在漢白玉階上聚成個"亥"字——正是顯德七年臘月的幹支。
    我摸出磁石要蹭,趙匡胤突然按住我手腕:"蘇兄,讓朕來。"
    新帝的黃袍下擺掃過血漬,金線繡的宗彝紋吸飽了血,倒像是給上古禮器開了光。
    趙普突然捧出《唐會要》,高聲誦讀武德受禪的章節,活頁嘩啦翻到"承天應運"處,正巧蓋住那個血寫的"亥"字。
    我望著趙匡胤緊繃的後背,忽然明白他為何堅持用周世宗年號的最後一日行禪讓禮——這是他對舊主最後的敬意,亦是給新朝塗抹的遮羞脂粉。
    手機在掌心回光返照般顫了顫,碎屏上的柴榮像素臉突然彎了眉眼。符太後踉蹌著扶住盤龍柱,鳳冠東珠串子少的那兩顆,正巧滾到周恭帝腳邊當彈珠玩。
    我摸出備用的魚鰾膠要粘,卻發現膠罐裏塞著半塊"榮"字玉佩——定是那日小皇帝當糖塊塞進來的。
    這玉佩原是一對,顯德三年上巳節,柴榮將刻著"顯"字的賜予趙匡胤,自己留下"榮"字隨身佩戴。此刻新帝腰間那抹溫潤的碧色,在冕服珠玉間忽隱忽現。
    登基鍾響到第七聲時,石守信扛著三足鼎撞進來,鼎腹饕餮紋還粘著昨夜的黍米粥。這莽漢把鼎往丹陛上一墩:"官家!祥瑞現世!"
    鼎中清水忽然沸騰,泡發的《養子詔書》在滾水裏翻騰,墨字暈成團黑雲。
    趙匡胤忽然閉了閉眼,顯德四年他收宗訓為義子時,柴榮親手將小皇子交到他懷中。彼時殿外落著細雪,如今鼎中翻湧的蒸汽卻模糊了所有人的麵容。
    符太後突然笑出眼淚,染著鳳仙花的指甲刮過鼎耳:"好個應天景命..."她突然拽過周恭帝的糖玉璽往鼎裏按,滾水濺在趙匡胤的龍靴上,燙出個帶薄荷味的燎泡。
    我急中生智摸出磁石往鼎腹一貼,沸騰的水麵突然平息如鏡。這磁石是柴榮當年命司天監特製的,為鎮住南征時遇見的"沸泉異象",如今竟成了新朝的祥瑞道具。
    "此乃天佑大宋!"趙普的書卷氣終於派上用場。老學究捧著《開元禮》往鼎沿一磕,泛黃的紙頁突然顯出水印——正是柴榮當年批閱的"可"字。
    範質突然老淚縱橫,撲在鼎足上嚎啕:"先帝顯靈了!"這場景與顯德五年如出一轍,當時柴榮力排眾議推行均田令,範質也是這般抱著《周禮》哭諫,最終卻被新政成效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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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徹底黑屏前,我瞥見電量定格在0,《太平安樂圖》最後閃過個戴虎頭帽的q版周恭帝。
    趙匡胤突然解下玉旒擲入鼎中,十二串白玉珠子在水麵排成北鬥狀:"朕當效法周製,開創太平!"這話倒有七分真心,當年柴榮整頓禁軍、疏通運河的雷霆手段,早已深深刻進武將出身的趙匡胤骨血裏。
    隻是新帝不會知道,他擲旒時震落的那顆東珠,正滾進太廟地磚的裂隙——那處藏著顯德元年的奠基石,刻著柴榮繼位時的誓詞。
    符太後踉蹌退到簷下,護甲尖在盤龍柱上刮出深深溝壑。她突然扯下半幅宮絛係在周恭帝腕上:"宗訓,跟蘇參軍學描金去。"小皇帝啃著糖瓜點頭,糊了我滿手黏膩。
    我摸出魚鰾膠要粘他開裂的虎頭鞋,卻發現膠罐底部刻著"顯德三年禦賜"。這原是柴榮賞給將作監的秘方,當年修補開封城牆時用過,如今卻粘著新舊王朝的裂痕。
    登基大典終了時,趙匡胤的袞服後擺又卡在了太廟門檻。我蹲著給他解玉帶,聞見袞服熏香裏混著二鍋頭與薄荷糖的怪味。符太後立在漢白玉階盡頭,鳳履踩著半塊翡翠鐲,夕照裏像尊描金剝落的泥塑。
    她身後暮色中的太廟飛簷,仍保持著顯德年間重修時的規製——那是柴榮為安置陣亡將士牌位特命加高的,如今卻要供奉新朝的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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