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淮南水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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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南的春水漫過田埂時,老農張五爺正把最後一把稻種撒進秧田。
    泥漿裏泛著去冬埋下的蚌殼粉,這是祖祖輩輩傳下的肥田法子。
    他布滿裂口的手掌撫過水麵,渾濁的倒影裏忽然掠過幾隻黑翅白腹的怪鳥,撲棱棱驚散了田壟間的霧氣。
    第一日晌午,新插的秧苗在豔陽下蔫了尖。
    張五爺蹲在田埂上搓撚稻葉,青綠的汁液染得指縫發黏——這觸感不像稻秧,倒像嶺南進貢的芭蕉芯。
    暮色裏傳來此起彼伏的蛙鳴,可本該浮滿蝌蚪的水田,此刻竟漂著層油花似的白沫。
    第二日晨露未散,十二匹驛馬踏破淮南道的薄霧。
    我蹲在楚州官田的排水渠旁,看著水麵浮沫凝結成蛛網狀薄膜。
    隨行的老農顫巍巍拔起一株稻苗,本該雪白的須根裹著層青灰色黏液,像浸在鐵匠淬火池裏的銅絲。
    "昨日辰時還好端端的!"州府通判的襆頭都被冷汗浸透了,他手裏攥著的農書嘩嘩作響,"下官親自盯著他們按《齊民要術》浸的種..."
    我掰開稻莖的瞬間,袖中手機突然發燙。碎成蛛網的屏幕亮起藍光,顯微模式下,莖管裏蠕動的黑色菌絲正吞噬著維管束。
    這些黴菌的孢子囊形態異常規整,倒像汴京軍器監車床雕出的銅構件。
    第三日暴雨來襲時,三百裏加急文書已堆滿樞密院的青玉案。
    汴河碼頭飄來的魚腥味裏裹著腐草氣息,我蹲在石階上撥弄濕漉漉的稻穗。
    本該金黃的穀粒泛著詭異的青灰色,像被潑了層褪色的胭脂——這是今早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淮南稻種,據說栽下三日便爛了根須。
    "蘇監正倒是清閑。"趙普的聲音從柳蔭裏飄來,他腰間的金魚袋壓得柳枝直往下墜,"樞密院收到的塘報說,淮南十六州的水田,十之七八都浮著這種死稻。"
    我把稻穗湊近鼻尖,黴味裏竟混著硫磺的刺鼻:"去年黃河改道衝毀的引水渠,工部還沒修繕?"
    手機在袖袋裏突然發燙,三天前曬太陽充的2電量正在流逝。碎成蛛網的屏幕映出稻殼紋理,放大四十倍的圖像裏,黑色菌絲正沿著葉脈蠕動。
    同時,楚州通判李汝成踩著戌時的梆子聲推開宅門時,簷角銅鈴突然無風自動。
    他下意識摸了摸袖中賬冊,那是今晨從漕運司謄抄的鹽引記錄——第七頁底端添了行朱砂小字,記載著三月十六日有三十艘空漕船在泗州碼頭卸過青灰。
    穿過二進院的石榴樹,他瞥見廚房窗紙上映著兩個糾纏的人影。
    妻子王氏的尖嗓子刺破暮色:"說了多少遍,醃菜缸要壓在青石板上!"新來的啞巴幫工阿福正在比劃手勢,缺了食指的左手在光影裏像截枯樹枝。
    李汝成快步繞過回廊,官靴在青磚上蹭出吱呀聲。
    西廂房裏的水缸泛著月光,這是他特意從宜興訂的紫砂缸,壁厚三寸,本打算秋後用來釀桂花酒。此刻缸中清水卻浮著層油膜,像是有人往裏頭撒了把珍珠粉。
    他彎腰掬水時,指尖傳來刺痛。縮回手才發現水麵漂著幾粒瑩白晶體,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紫暈——與半月前在漕渠暗艙發現的那些一模一樣。
    冷汗順著脊梁滑進腰帶,他匆忙轉身要去取油燈,後頸突然撞上堵冰冷的胸膛。
    "李通判好雅興。"帶著幽州口音的男聲從耳後傳來,皂角味裏混著鐵鏽氣。
    那人左手鐵鉗般扣住他咽喉,右手將團濕麻布按上他口鼻,"樞密院的大人們托我捎句話,青灰抹牆,白蟻成行啊。"
    李汝成掙紮著去抓腰間的魚符,靴跟在地磚上刮出刺耳聲響。
    黑暗中傳來瓷器碎裂聲,廚房方向響起王氏的尖叫:"阿福!我的醃菜壇子!"但所有聲響都迅速模糊,仿佛隔了層水幕。
    襲擊者拖著他退向水缸,紫砂缸沿磕在後腰的劇痛讓他短暫清醒——他看見襲擊者右腕內側的刺青,是條首尾相銜的赤蛇,正是三年前被剿滅的淮南鹽梟標記。
    "咕咚"一聲,他的後腦被按進缸中。冰冷的水湧進鼻腔時,他最後看見水麵倒映的星空扭曲成漩渦,那些紫色晶體正順著水流往耳孔裏鑽。
    掙紮間官靴踢翻了簷下的金魚盆,紅鯉在青磚上撲騰的聲音,竟與半月前他在漕船上聽到的機簧轉動聲如此相似。
    屍身被發現時,王氏正舉著燭台站在廊下。燭光照見水缸邊緣的五道抓痕,深紫色的血漬嵌在紫砂縫隙裏,像條斷成數截的蜈蚣。
    阿福哆哆嗦嗦指著缸底,三十枚竹筒在漣漪中緩緩轉著圈,筒口滲出的白沫正與缸中清水融成乳色。
    州衙仵作驗屍時發現,李汝成指甲縫裏除了紫砂碎屑,還有半片青銅薄片——邊緣的鋸齒形狀,與三個月前揚州水門閘機崩裂時飛出的殘片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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