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科舉革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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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汴京城裏,秋風漸涼,我裹緊了身上的青袍,走在禦街上,耳邊是市井喧囂,心中卻思緒萬千。
今日早朝後,趙大特意留下我,在垂拱殿後的暖閣裏飲茶。他遞給我一份奏疏,是江南西路轉運使遞上來的,說的是今年秋闈放榜後的亂象。
"蘇兄,你看看這個。"趙大眉頭微蹙,手指敲著案幾,"寒門士子鬧事,說考官取士不公。我派人暗訪,竟發現有些才華橫溢的舉子,連初試都未能通過。"
我接過奏疏,細細讀來。其中提到一個叫柳開的舉子,文章錦繡,言之有物且切合實事,卻在省試中被黜落。而中第者,多是那些豪門子弟,文章平庸卻因家世顯赫而得中。
"此事..."我正要說話,趙大卻擺擺手。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他歎了口氣,"科舉取士,本為天下英才開一扇門。如今這門,倒成了某些人的家宅後門了。"
離開皇宮,我決定親自去看看這個柳開。根據奏疏上的線索,我換了一身尋常文士的衣裳,去了城南的貢院附近。
貢院外牆貼滿了今科中第者的名單,朱筆淋漓,喜氣洋洋。
而在牆角處,幾個落第的舉子正在低聲議論。其中一個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衫,麵容清瘦,眼神卻格外明亮。我猜,那便是柳開。
"敢問這位兄台,可是今科舉子?"我上前搭話。
他看了我一眼,勉強拱手:"不敢當兄台二字,在下柳開,落第之人,慚愧。"
我邀他到附近的茶肆敘話。茶香氤氳中,他取出自己應試的文章給我看。
我讀罷,心中一驚——這文章旁征博引,見解獨到,遠勝今科許多中第者的試卷。
"柳兄此文,何以未能中式?"我忍不住問道。
柳開苦笑:"考官言我"文風奇詭,不尊聖賢"。可那些中第者的文章,不過是堆砌經典,毫無新意。"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其實,他們家中早與考官通了關節。寒門子弟,若無金銀開路,再好的文章也是枉然。"
我沉默良久。柳開又告訴我,他的同窗好友張景,精通算學、水利,卻因不擅詩賦,連參加省試的資格都沒有。
"朝廷取士,隻考詩賦經義,像張景這樣有實學的人,反倒無用武之地。"柳開歎道。
離開茶肆,我心中沉甸甸的。路過國子監時,看見幾個監生正圍著一位老者請教。
那老者衣衫襤褸,卻在沙地上畫著複雜的算學圖形,講解水利工程的計算之法。
我駐足聽了一會,大為驚訝。這老者的學問,遠比國子監的博士還要精深。一問才知,他叫楚衍,是前朝的算學大家,因不善文辭,一生不得誌,如今隻能靠著在街頭講學,有人請教時支付的一些資費糊口。
"老朽年輕時曾著《算經》三卷,獻給朝廷,卻被束之高閣。"楚衍苦笑著對我說,"他們說,算學是小道,不足為治國之用。"
回到司天監,我翻出曆年科舉的檔案,仔細研究。
發現近十年來,中第者十之七八出自官宦世家,寒門子弟越來越少。而考試內容,確實偏重詩賦,對實務之學的考察幾乎為零。
更令我憂心的是,許多地方推薦的"孝廉茂才",其實都是地方豪強的子弟,真正有德有才的寒士反被埋沒。
這種情況,其實作為現代人我早就了解,卻沒想到嚴重到這種程度。
夜深人靜,我在燈下寫奏疏,將這些見聞一一記錄。窗外秋風蕭瑟,仿佛無數懷才不遇者的歎息。
次日,我將奏疏呈給趙大。他看完後,久久不語,最後隻說了一句:"蘇兄,陪我去微服私訪一趟。"
我們換了便裝,來到汴河碼頭。趙大指著正在指揮工人修築堤壩的一個中年漢子問我:"你可知他是誰?"
我搖頭。
"他叫陳恕,精通水利工程,我早想用他。可吏部說,他沒有功名,不能授官。"他語氣中帶著無奈,"現在他隻能做個民間的工頭。"
我們又去了城西的藥鋪,見到一位正在給窮人看病的老郎中。
趙大告訴我,這人叫王懷隱,醫術高明,曾治愈過皇親國戚的頑疾。朝廷想征召他入太醫局,卻因他"非科舉正途出身",隻能以雜流待之。
回宮的路上,他突然問我:"蘇兄,你說這科舉製度,是不是該動一動了?"
我沉思片刻,答道:"取士之道,當如大禹治水,疏導而非堵截。今科舉猶如窄門,將許多真正的人才擋在門外。臣以為,當廣開才路,重實學而輕虛文。"
他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意:"我已有計較。蘇兄,你且去準備一份詳細的革新方案。"
我知道,一場關乎天下讀書人命運的變革,就要開始了。
垂拱殿的晨霧還未散盡,我已捧著連夜整理的《科舉革新疏》候在廊下。
趙大昨夜急召的口諭裏帶著少見的迫切,連傳旨內侍的靴底都沾著秋霜。
殿內飄出煎茶的苦香,混著新裁宣紙的氣息——這是要徹夜議事的征兆。
"蘇監正且看這個。"趙普突然從袖中抽出一卷黃麻紙,正是三日前南劍州遞上的《請廣鄉舉之途疏》。
我注意到宰相的指尖在"閩中士子十試九黜"處按出凹痕,這與他當年在洛陽書院苦讀時的遭遇何其相似。
紙背透出幾處水漬,不知是晨露還是別的什麽。
趙匡胤駕到時,腰間蹀躞帶上的金扣竟少了一枚。
他徑直將半塊墨錠拍在案上:"昨夜朕抄《論語》至"有教無類",這墨就斷了。"我望著斷麵上清晰的鬆紋,忽然想起楚衍那本被蟲蛀的《算經》。
議事從巳時持續到申初。當趙普提出"糊名謄錄"之法時,樞密副使沈義倫突然冷笑:"莫非宰相要學晚唐武宗,盡黜世族子弟?"
殿角銅鶴香爐的煙霧霎時扭曲,映出當年白馬驛之禍的血色陰影。
趙匡胤卻拾起我疏中所提"分科取士"的建議,問起楚衍其人。
"臣訪得楚衍曾治汴河淤塞,以勾股之法測算土方,省工料十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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