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寒潮初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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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司天監漏雨的西偏廳裏,盯著充電寶上那部裂成蛛網的手機。
這玩意兒跟著我穿越十七年,現在像個苟延殘喘的老夥計——屏幕右下角永遠粘著洛河底的泥沙。
"監正,紫微垣星圖謄好了。"年輕的曆算生王處訥捧著絹布進來,差點被門檻絆倒。
這孩子是後來《統天曆》的編纂者,現在還是個會被自己衣帶纏住腳的毛頭小子。
"放那兒吧。"我用袖子擦了擦碎屏,農曆界麵突然瘋狂閃爍,跳出一行血紅的字:【乙巳年冬月 極寒預警】。
書生紙傘在《清明上河圖》的虹橋上突然轉向,傘尖所指之處,畫麵裏的汴河水一寸寸結冰。
我猛地站起來,撞翻了墨硯。
王處訥手忙腳亂去搶救星圖,他的指尖碰到結冰的絹布時打了個寒顫。
這個來自嶺南的年輕人從未見過真正的寒冬,但此刻他莫名想起家鄉巫師說過的"天罰將至,智者見微"。
看著蘇監正手中閃爍的詭異方匣,他突然懷疑自己謄寫的星圖會不會成為某種預言載體。
我卻盯著屏幕上逐漸攀升的數字:15c...23c...28c...動態圖景中,賣炭翁的獨輪車在風雪裏翻倒,凍僵的手指還保持著抓握銅錢的姿勢。
"我知道了,你去看一下銅渾儀。"說完之後,我繼續盯著屏幕裏逐漸蔓延的冰霜紋路,突然聽見觀星台銅風鈴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推開窗時,一陣裹挾著冰晶的寒風劈麵而來——這絕不是正常立冬時節的微風,而是帶著漠北特有的腥膻味,就像遼國使節皮袍上永遠抖不幹淨的羊脂味。
遠處的汴河碼頭,還沒卸完貨的商船正被肉眼可見的冰層擠壓,船板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監正!"王處訥慌慌張張衝進來,發髻上結著冰碴,"銅渾儀的圭表...表影突然縮短了三寸!"
這孩子身後跟著睡眼惺忪的秋官正趙修己,這位後來主持編修《乾元曆》的老學究,此刻正把《乙巳占》殘本捂在懷裏取暖。
我舉起手機對準天空,長曝光模式下的星軌圖中,本該穩定的紫微帝星周圍竟出現鋸齒狀光痕。
楚衍突然奪過我的"琉璃寶鑒",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劃出一道血痕——那是他剛才慌亂中掰斷算籌留下的。
"蘇子瞻!"他第一次用我偽造的表字稱呼我,"這熒惑軌跡分明是..."話音未落,觀測室的銅壺滴漏突然炸裂,飛濺的水珠在半空就凝成了冰粒。
司天監小吏張思訓僵立在門廊陰影裏。這個後來發明太平渾儀的青年工匠,此刻正死死盯著迸濺的冰粒。
他發明的"水運儀象台"模型就在偏廳,若寒潮持續,齒輪間的潤滑油脂將會凝固...想到此處,他看向蘇監正的眼神突然熾熱起來——或許那件能預知天象的寶物,正是解決機械凍僵的關鍵。
趙修己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老邁的秋官正透過渾濁的淚眼看向銅壺滴漏。
四十年觀星生涯中,他從未見過滴水成冰的異象。
《乙巳占》裏說"冬雷震震,其國將亡",但眼下這無聲的酷寒更令人恐懼。
尤其當那個總揣著發光板子的年輕監正轉頭看他時,老人恍惚覺得對方眼裏映著熒惑星的血色。
我看著他灰白胡須上結霜的唾沫星子,突然想起《宋史》裏記載他卒於乾德二年冬的記載。
手機屏幕在這時自動跳轉到備忘錄,浮現出我之前記錄的964年氣溫數據:立冬7c→小雪4c→大雪19c...而此刻碎屏角落的實時溫度計已經顯示12c。
"去把吳昭素叫來。"我抓起楚衍的算籌在地上畫了個簡易熱傳導模型,"讓他帶著去年修《應天曆》時的日躔表。"
這位後來發明蓮花漏的計時專家,此刻正在隔壁和苗訓下棋——就是那個在陳橋兵變時給趙匡胤編"點檢作天子"讖語的神棍。
當吳昭素看到我手機上跳動的負溫度數字時,他竟嚇得把棋簍裏的玉石棋子撒了一地,其中黑子正巧在磚地上擺出個"坎"卦。
苗訓的瞳孔微微收縮。這個擅長編造讖語的老道此刻卻感到真實的恐懼——他分明記得自己從未教過蘇監正"坎為水,主大寒"的卦象解法。
難道這年輕人真能未卜先知?他下意識摸向腰間暗藏的龜甲,盤算著要不要趁亂給自己卜一卦凶吉。
玉石棋子落地的脆響讓吳昭素想起兒時聽過的"天鼓鳴"傳說。
作為精通算術的實用派,他本該嘲笑苗訓那些裝神弄鬼的把戲,但此刻地上詭異的坎卦圖案,與蘇監正琉璃板中跳動的數字,竟形成某種可怕的印證。
他突然很想找借口離開這個充滿不確定的房間。
窗外傳來宮牆簷角鐵馬叮當的聲響,一聲比一聲急,像是契丹鐵騎的箭鏃敲打著汴梁的城門。
"去把《開元占經》的殘卷都搬來!"我抓起案頭吃了一半的胡麻餅塞給王處訥,"再把楚衍叫來,就說...說我們發現了個有趣的星象。"
等他們的時候,我摩挲著手機裂痕。這些紋路像極了948年那夜洛水上空的九星連珠。
十七年來,這屏幕裏的《清明上河圖》會隨現實變化,農曆能預判旱澇,就是撥號盤永遠顯示"無服務"。
"蘇兄又犯癔症了?"楚衍拎著算籌進來,袍角沾著酒漬。
這位後來主持編修《應天曆》的天算大家,此刻正為賭輸了兩貫錢懊惱。
我直接把手機拍在他麵前:"看熒惑軌跡!"
碎屏上的星圖與司天監銅渾儀觀測結果重疊,火星確實在靠近紫微垣。楚衍的醉眼突然清醒:"這...這不合《乙巳占》的推算..."
楚衍的指尖微微發抖,他想起師父臨終前說的"熒惑犯紫微,天下易主"的讖言。
眼前這個總拿著古怪法器的蘇監正,莫非真是來應驗天命的?他偷瞄著對方袖中發光的"琉璃寶鑒",既想一把奪過來看個究竟,又怕沾染什麽妖邪。
"因為我們都被《乙巳占》騙了。"
我抽出早就備好的空白竹紙,墨色故意調得發黃,"王處訥,你去庫房找塊唐代的殘卷襯底。楚兄,勞煩用你的飛白體寫幾句——就寫"熒惑入紫微,主大寒,河洛冰厚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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