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太原,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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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皇帝為了太原焦頭爛額的時候,更大的危機來臨了。由於宋朝遲遲不肯割讓三鎮,又不肯交付剩餘的戰爭賠款,靖康元年1126年)的八月十四日,金國發出了向宋朝問罪的國書,隨後兵分兩路,大舉向宋朝襲來。
這一次,他們吸取了上回攻宋的經驗,設置了叫作元帥府的機構居中協調,由金國的太子斜也擔任元帥;再任斡魯補和宗翰為副元帥,分別領東西路軍共計二十萬大軍,再入河北、山西。
金軍已經全麵開拔,而趙桓這邊卻是更加依賴外交手段了,他在大殿上公開征集出使的人選,但等了半天,那幫大臣是沒一個主動報名的。
這時候,一個叫李若水的五品小官站了出來,淡淡表示他願意去。這是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書生,平時也靦腆得幾乎不怎麽說話,所以也就一直沒有提拔上去,哪知道他卻敢在這關鍵時候勇擔重任。而在不久的將來,李若水也將在曆史上綻放那獨屬於他的光芒。
他於八月下旬出發,過了黃河以後,又走了很長的陸路,穿過了幽雲十六州。李若水是個情感很細膩的文人,他把見聞都一一記錄進了自己的《李忠湣公集》,讓現在的我們也能切身感受到他的那些經曆。
李若水於八月二十四日抵達了斡魯補的營區,斡魯補一開始很熱情地接待了他,但在得知宋朝已經無力繼續給付後續賠款的時候,斡魯補就變得冷漠了,後麵便不再接見。
緊接著,李若水離開了斡魯補的軍營,一路向西穿越了井陘,於九月初一來到了宗翰所在的榆次縣。在這裏,李若水停留了五天,受到了宗翰的四次接見。
在李若水的筆記裏,宗翰並不是什麽凶神惡煞的樣子,而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對使者也很好,好酒好肉招待,還贈送了很多禮物。他們甚至聊起了宗翰的家庭,宗翰說到自己的家人都被遼國人殺死了,身邊隻剩下了一個女兒。
但宗翰拒絕了宋朝重新割讓三鎮的和平條件,並且寫了一封信讓李若水帶回——他要河北和山西全境。
當然,宗翰的腰杆硬是有底氣的,就在李若水到達金營的第三天,也就是九月初三發生了一件大事——太原被攻陷了。到了這時,太原已經被圍了接近一年,在守將王稟、知府張孝純的帶領下,卻是一直屹立不倒。
王稟吃飯睡覺都在城牆上,軍民同仇敵愾守衛著太原,等待著朝廷的救援。然而三個月過去了,半年過去了,九個月過去了,轉眼間一年快到了,他們卻是連一支援軍的影子都沒有見到,這期間,金軍發起了無數次的衝擊,都被王稟一一擊退。
王稟知道戰事艱難,所以打一開始每天就讓大家節約糧食,但是太原實在守得太久了,城裏的糧食、牛馬驢騾都全部被吃完了,到了後來,連樹皮、糠皮、老鼠,還有弓上的牛筋及盔甲上的牛皮全部被吃光了。再到了後來,餓死、戰死的屍體也都成了口糧。
等到了最後,城裏五十歲以上的老人都自願站了出來,自殺後奉獻血肉給活著的人,城裏已然是屍骨累累,但所有人就是懷著一顆愛國之心決不投降。等宗翰帶著人攻入城中的時候,太原幾乎成了一座死城,活著的人不足一成,而且都是瘦骨嶙峋,幾乎拿不住刀槍,但仍都在堅持作戰。
這時候知府衙門已經沒有什麽兵力了,金軍長驅直入,殺退了張孝純最後的幾名衛士,抓獲了張孝純。
王稟帶著最後的幾十個軍民與金兵展開了激烈的巷戰,金軍是宋軍的幾百倍,很快把王稟等人圍在中間。王稟帶著眾人列成圓陣,這些人有的少了胳膊、有的斷了腿,大家左右間相互攙扶著,跟著王稟在街巷裏一步步與金兵拚死絕殺。
衛士見金兵越來越多,苦勸王稟先行退走,王稟高聲說道:“全太原百姓無一貪生怕死之輩,我作為太原守將,豈能一人獨活。”他身中刀傷幾十處,皮肉外翻見骨,但仍持槍殺敵。
宗翰聞訊親自前來,他親自向王稟喊話道:“王將軍,我甚為敬仰你的威名,能不能別再戰鬥了?”
王稟仰天長笑道:“投降是絕對不可能的。”他轉身看著數十名跟隨他的軍民,緩緩說道:“你們隨我苦戰,此等大恩隻能來世再報了。我為國已盡忠、為民已盡義,大丈夫一生複有何求。”隨後王稟把槍頭抵於項上,猛地一抹,便殞命當場,那些一直跟隨他的數十名軍民,也全部自盡,無一人生還。
王稟的兒子王荀也自殺殉國,時年三十五歲。
太原重鎮的丟失,意味著西路大軍麵前再無山川阻隔,他們可以和東路軍形成戰略配合,如同一支即將對開封合攏的巨鉗。
此後西路軍再攻汾州,知州張克戩率軍民拚死守城,但汾州本就糧食短缺、城池荒廢,最終仍遭陷落。張克戩焚香向開封方向叩拜後,跳城牆而死,城破之日全家一十八口均被屠戮。
宗翰一路繼續南下連克回牛嶺關、壽陽、平定,於十一月十二日抵達黃河北岸。這時候,南岸還是有著大批宋軍駐防的,宣撫副使折彥質領軍十三萬餘人在岸邊紮下了營寨,另外還有簽書李回率領一萬餘人來回巡邏。
金軍中就有人向宗翰匯報,說南岸宋軍眾多,一時間無法渡河。宗翰卻不以為然,他馬上布置了個威懾戰術,命人通宵達旦地在岸邊敲進軍鼓,等第二天早上再一看,對岸的宋軍已經撤退得連一個都不剩了。
原來,在聽了一夜軍鼓後,黃河南岸的最高軍事主官西道總管王襄,這位統領著全北宋三分之一軍事力量的大官,不僅沒有加緊部署防禦,反而是嚇得屁滾尿流,連夜帶著十幾萬人馬逃走了。於是,金軍不費一兵一卒,就順利通過了黃河天塹,順道占領了無人防守的重鎮河陽、洛陽。
那個富庶的開封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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