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經理……對那個鄉下土醫生……這麽客氣？
    開什麽國際玩笑！張明感覺自己後槽牙都快咬碎了，腮幫子鼓了鼓，硬是沒敢出聲。
    其他同學也是滿頭霧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下巴掉了一地。他們瞅瞅卑躬屈膝的王經理，再瞅瞅神色如常，甚至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的林楚欽，感覺腦子不夠用了。這世界變化太快，他們有點跟不上。
    王莉更是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她費盡心思吹捧的張明，在王經理眼裏，怕是連根蔥都算不上！反倒是這個被她和張明聯手擠兌的林楚欽，竟然是王經理的座上賓！她臉上那點得意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火辣辣的尷尬。
    就在眾人大眼瞪小眼，包間裏氣氛詭異到極致的時候，王經理身後，一個白襯衫的年輕人探出半個身子，似乎是被擋住了視線。
    那年輕人往裏一探頭，目光掃過眾人，當他瞅見林楚欽時，眼睛倏地亮了，像是餓狼見了肉，三步並作兩步，幾乎是小跑著搶上前來，語氣裏全是壓不住的激動和驚喜：“林老師！您怎麽在這兒！”
    張明那臉上剛剛勉強擠出的一絲笑意，像是被零下幾十度的寒風吹過，瞬間凍裂，一點點從他五官上剝離。他伸出去打算跟王經理握的手，就那麽僵硬地懸在半道兒，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指節都有些發白了。
    那姿態，滑稽又可憐。
    “林老師！您怎麽在這兒！”
    孫浩，就是那個穿白襯衫的年輕人，一把撥開還想說什麽的王經理，幾步就竄到林楚欽跟前，那腰哈得，恨不得折成九十度。他根本沒看桌上其他人，扭頭就衝王經理喊，嗓門都帶了點兒急切和不容置疑：“王叔！
    王叔！這就是我跟您念叨了好幾回的，那位林老師！真能把人從閻王爺手裏搶回來的神醫！我親眼見的！”
    王經理聽清了“神醫”兩個字，再看孫浩那副恨不得五體投地的架勢，那身板兒比剛才還矮了半截，臉上每一條褶子都笑開了花，搓著手，滿臉堆笑湊到林楚欽麵前。
    聲音都透著股熱乎勁兒，還有點諂媚：“哎喲喂！原來是孫少爺的恩師當麵！我這眼睛，真是瞎了！林先生，您今兒個能來，那是給小店天大的麵子！這頓，算我的！必須算我的！您可千萬別跟我客氣！”他邊說邊暗暗打量林楚欽，心裏直呼僥幸，幸虧自己剛才沒怠慢。
    張明杵在那兒，像根沒人理的電線杆子，臉色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精彩紛呈。王經理跟孫浩倆人，圍著林楚欽那叫一個熱絡，噓寒問暖，就差沒把心掏出來了。
    他張了幾回嘴，想說點啥，比如“王經理，我跟林醫生也是朋友”，愣是沒找著空當，那話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手裏的酒杯捏得死緊，指關節都白了。
    襯衫領口勒得他有點喘不過氣，額角隱隱有汗滲出。
    一屋子同學，筷子都停了，就那麽瞅著這戲劇性的一幕。
    先前那些個嘰嘰喳喳、眼神輕蔑的，這會兒都成了悶葫蘆，大氣不敢出。
    偶爾跟旁邊的人遞個眼色，嘴皮子動動，聲音壓得跟蚊子哼似的，但那幾個字還是斷斷續續飄了過來：“這林楚欽……到底什麽背景啊？”
    “孫浩他家王經理都這樣……”
    “張明這下……臉丟大了啊……”
    “可不是嘛，剛才還吹牛呢……”
    這些話，不大，可鑽進張明耳朵裏，比針紮還難受。他能感到那些目光，先前是帶著幾分羨慕和捧著他的，現在，嘖，充滿了玩味和看笑話的意味。他恨不得地上裂開條縫鑽進去。
    周雅挨著林楚欽坐著，瞅著張明那副吃癟又不敢發作的德行，胸口那股子因為張明挑釁而升起的悶氣，一下子就散了，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細微的弧度。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掩飾住那點笑意，餘光瞥向林楚欽，這人……還真是，總能讓人刮目相看。
    那些若有若無的議論，還有那些變了味的目光，像無數小蟲子一樣爬滿張明的後背。他呼吸都粗重了幾分，腮幫子咬得緊緊的，死死地盯住林楚欽的背影，那眼神，恨不得能燒出兩個窟窿來。
    孫浩可不管旁邊張明什麽臉色，他現在眼裏隻有林楚欽，這位可是他認定的“老師”。
    又是一個大鞠躬，差點磕到桌子腿兒，聲音那叫一個懇切：“林老師！上次在醫院，是我孫浩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今兒個能再碰上您，是我的造化！求您給個機會，收下我這個不成器的徒弟！我保證，以後肯定好好學，絕不給您丟人現眼！”說完，就要往下跪。
    林楚欽伸手虛扶了一把，沒讓他真拜下去，語氣還是那麽不疾不徐，帶著點無奈：“孫同學，你這話就過了。中醫這東西，學問深著呢，我也就懂點皮毛，還在學。收徒談不上，以後有機會，多交流交流，一起琢磨琢磨倒是可以。”
    孫浩一口一個“林老師”，王經理那巴結的勁兒，再瞅瞅林楚欽那穩如泰山的樣子，張明嗓子眼兒裏跟堵了團棉花似的，憋得難受。
    他幹咳兩聲，試圖打破這尷尬，勉強扯了扯嘴角，聲音幹巴巴地開口，想找回點麵子：“那個……王經理，孫少，既然是林醫生的場子，這頓，必須我來！必須我來！
    一定讓林醫生和周雅吃滿意了！”他這也是豁出去了，想著破財消災。
    孫浩壓根沒接張明那茬兒，好像沒聽見他說話似的，大手一揮，直接轉向林楚欽，那叫一個熱情：“林老師，您可千萬別跟他客氣！
    也別跟王叔客氣！您這頓飯，必須我來安排！
    我來請！王叔！去，把我存在你這兒的那幾瓶珍藏的好酒拿出來，今天我必須得好好敬林老師幾杯！”他那股子豪爽勁兒，襯得旁邊的張明越發像個跳梁小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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