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觸之下，他眉頭便微微皺起。
    他又翻開老人的眼皮看了看，那雙本該有神的眼睛裏，此刻一片渾濁，瞳孔深處，似乎縈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
    病房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著林楚欽的每一個動作。
    秦峰抱著手臂站在一旁，嘴角掛著冷笑，就等著看林楚欽出醜。
    錢學文則目光複雜，既希望林楚欽失敗來證明自己沒錯，又隱隱期待著奇跡再次發生，那種矛盾的心情讓他備受煎熬。
    幾秒後，林楚欽收回了手。
    他轉過身，麵對著滿屋子緊張而又期待的目光，語氣凝重地對所有人宣布：
    “秦老先生得的不是病。”
    一句話，讓整個病房的人都愣住了。
    秦峰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剛要開口譏諷。
    林楚欽的下一句話，卻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所有人腦海裏轟然炸響。
    “他是中了一種極其罕見的蠱毒。”
    他頓了頓，視線掃過全場，最後落在那台顯示著微弱生命體征的儀器上，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想要救他，必須在三天之內，找到一味名為‘龍息草’的藥材作為藥引。”
    “否則，神仙難救。”
    “蠱毒？”
    秦峰愣了兩秒，隨即爆出一陣誇張的大笑，指著林楚欽，笑得渾身發抖：“哈哈哈哈！我他媽算是聽明白了！搞半天，院長你給我找來個跳大神的！什麽年代了，還跟我扯蠱毒？你當這是拍武俠片呢？”
    “秦少說得沒錯！”錢學文一聽，立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往前湊了一步，聲音尖利，“我們用最先進的儀器反複檢查過，根本沒有任何中毒跡象！這純粹是無稽之談，是對現代醫學的侮辱！”
    病房裏幾個專家也跟著竊竊私語，看向林楚欽的表情，活像是看一個穿著戲服闖進手術室的瘋子。
    院長急得滿頭大汗，搓著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秦峰。”
    朱雀冷不丁地開口，她人已經擋在了林楚欽身前，隔開了秦峰那根幾乎要戳到人臉上的手指。
    “現在不是你犯渾的時候，秦伯伯的命要緊。管他是不是蠱，試一試，有損失嗎？”
    秦峰被她這麽一頂，臉上的囂張勁兒收斂了三分，但嘴上不饒人，哼了一聲，雙臂環在胸前。
    “行！我給你朱雀姐這個麵子！找！我倒要看看，你們上哪兒去找那個什麽……龍什麽草！找不到，或者找到了沒用，哼，你，還有他，”他下巴朝著林楚欽的方向點了點，“就準備好給我爸陪葬！”
    “好。”朱雀連眼都沒眨一下。
    她隨即轉身，看向林楚欽：“林先生，這‘龍息草’，去哪兒找？”
    林楚欽好像根本沒聽見剛才那些爭吵，他慢條斯理地把搭在老人手腕上的手指收回來。
    “這東西，一般的藥店找不到。”
    他頓了頓，給出了唯一的方向。
    “城南，藥材市場。那地方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說不定能碰上。”
    “走。”
    朱雀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又急又脆。
    林楚欽跟在她身後。
    兩人剛出門，秦峰就對角落裏一個不起眼的保鏢遞了個顏色，那保鏢垂下頭，悄無聲息地跟了出去。
    ——
    火紅色的跑車發出一聲悶吼，匯入車流，朝著城南的方向疾馳。
    車裏安靜得嚇人，隻有發動機的轟鳴。朱雀把著方向盤，骨節捏得發白，車速快得讓窗外的景象都化成了模糊的色塊。
    林楚欽靠在椅背上，看著外麵飛速後退的樓宇，忽然說了一句：“你開這麽快，萬一被交警攔下，更耽誤時間。”
    朱雀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賠得起。”
    “我是說，急也沒用。”
    半小時後，跑車一個急刹，停在了城南藥材市場的入口。
    一股濃烈刺鼻的味道撲麵而來，是無數種藥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苦的、澀的、香的、腥的，攪得人頭暈。叫賣聲、三輪車的喇叭聲震得耳朵嗡嗡響。
    兩人剛下車，就看見前麵不遠的地方圍了一大圈人，鬧哄哄的。
    一陣打砸和叫罵聲從人群裏傳出來。
    “老不死的！拿這堆爛草來糊弄老子！”
    一個衣衫襤褸，頭發花白的老頭，被幾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推倒在地，他麵前一個破蛇皮袋被踹翻，曬幹的藥材撒了一地，被那幾個人用腳狠狠地踩著。
    “打！給我往死裏打！讓他知道這兒是誰的地盤！”
    朱雀正要往前一步，這種仗勢欺人的場麵，她看不慣。
    林楚欽的動作卻比她更快，隻是側身擋了半步，便將她攔在身後。
    幾個滿臉橫肉的藥販子，正對著地上蜷縮的老漢拳打腳踢，嘴裏汙言穢語，囂張至極。
    兩人擠進人群，隻聽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壯漢，一腳踩在老漢幹瘦的手背上，惡狠狠地吼：“老不死的，敢拿假藥來我們宏發市場賣，想壞了我們市場的名聲！今天不賠個萬兒八千的，老子就打斷你的腿！”
    那老漢疼得渾身發抖，卻依舊死死護著懷裏一個看不出顏色的布包，聲音沙啞地辯解：“俺的藥……是真的……是祖上傳下來的……俺老婆子病重，才……才拿出來換救命錢的……”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卻沒一個敢上前。宏發市場誰不曉得，就是這夥人罩著的，誰出頭誰倒黴。
    林楚欽撥開擋在身前的人，走了進去。
    “住手。”
    聲音不大，卻讓嘈雜的現場為之一靜。
    那刀疤臉轉過頭，上下掃了林楚欽一圈，看他穿著普通，人也年輕，嗤笑一聲：“哪兒來的小白臉，英雄救美？哦不，救老頭？識相的滾一邊去，別耽誤老子辦事！”
    林楚欽看都沒看他。他徑直走到老漢身邊，蹲下，從地上那堆被踩得稀爛的草藥裏，撚起一片殘葉。
    他將殘葉湊到鼻尖，隻是輕輕一聞，便開口：“七星海棠，年份在十五年以上，生於陰濕崖壁，性寒，主清熱解毒，對肺腑積熱有奇效。可惜，被你們踩爛了。”
    說完，他站起身，掃了一眼刀疤臉的藥材攤位，手指隨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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