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聽著，他那腰杆子就不知不覺地一點點挺直了，眼睛也越睜越大，臉頰漲得通紅，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最後猛地一拍大腿。
    “哥！”李亮玉梗著脖子，聲音都因為激動帶著點兒劈了叉的顫音，“你瞧好吧！這事兒，指定給您辦得明明白白！”
    夜色一點點沉下來的時候，村裏頭靜悄悄的，隻有幾聲狗吠偶爾劃破寧靜。
    晚上八點鍾一到，“大青山百草堂官方旗艦店”的直播間裏，人數卻蹭蹭往上漲，比平時賣貨的時候還熱鬧。
    李亮玉坐在鏡頭前，今天他沒穿那件半新的白襯衫，就套了件幹活常穿的粗布褂子，背後也沒掛什麽宣傳畫，就扯了塊幹淨的白布，用從村小學借來的投影儀打著光。
    他清了清有些發幹的嗓子，開口的聲調卻比平時直播賣貨那股子吆喝勁兒，還足了幾分。
    “老鐵們，哥兒們姐兒們！今兒個，咱不扯那些虛頭巴腦的，也不賣咱百草堂的貨！”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一巴掌拍在旁邊的桌子上，“今兒個，咱看點刺激的！看一場大快人心的好戲！一場真真正正，替天行道的好戲！”
    他話音還沒落穩，背後那塊充當幕布的白布“唰”地一下就亮了起來。
    畫麵有些晃動，拍攝的人估計是邊跑邊拍的，但清晰度還算過得去，屏幕右下角還帶著一行小字：“執法記錄儀同步傳輸中”。
    “我勒個去！這是在搞啥直播？”
    “亮玉今天不賣貨，改拍今日說法了？”
    “666！這陣仗，是要搞事情啊！”
    直播間的彈幕跟瘋了似的滾來滾去。
    畫麵裏，天色黑沉沉的，十幾輛車頂上紅藍警燈交錯閃爍，悄無聲息地把一個瞧著破破爛爛、毫不起眼的廠房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個穿著製服、領頭模樣的人，對著鏡頭比了個突進的手勢，壓著嗓子，語氣卻是不容置喙：“各單位注意！都利索點！行動開始！”
    “哐當！”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那廠房鏽跡斑斑的大鐵門，直接被人用破門器給暴力撞開了。
    一群同樣穿著製服的人，呼啦啦如同潮水一般湧了進去，鏡頭也跟著劇烈晃動起來，看得直播間裏的人眼暈。
    等畫麵稍微穩當點，直播間裏上萬的觀眾，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看傻了眼——
    廠房裏頭，亂得跟打過仗的垃圾堆似的，遍地都是花花綠綠的假冒偽劣包裝材料，還有一堆堆已經發黑發黴、散發著刺鼻硫磺味兒和黴味的劣質藥材，地上更是汙水橫流，黑乎乎的髒水混著各種不明碎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那味兒仿佛能隔著屏幕鑽進人鼻子裏。
    幾個穿著髒兮兮工服、賊眉鼠眼的家夥，正手忙腳亂地想把手邊的東西往一個冒著黑煙的鐵皮桶裏塞，顯然是想銷毀證據，結果沒等他們得逞，就被從天而降的執法人員七手八腳地一把按倒在地，銬上了明晃晃的手銬。
    “我的天！這就是那些假藥的生產環境？”
    “太惡心了！我隔著屏幕都快聞到那股臭味了！”
    “喪盡天良啊！這種豬狗食不如的東西吃下去，不得直接送醫院搶救啊！”
    “必須嚴懲！這幫天殺的黑心販子！”
    彈幕瞬間就炸了鍋，各種憤怒的言辭刷滿了屏幕。
    李亮玉瞅準這個時機，不動聲色地衝著鏡頭後方控製切換畫麵的周雅使了個眼色。
    直播的畫麵“啪”地一下，從中間被分成了對比強烈的兩半。
    左邊，依舊是那個汙水橫流、臭氣熏天的假藥製假窩點，鏡頭還特意給了那些被查封的劣質藥材幾個特寫。
    右邊，則切換到了燈火通明、窗明幾淨的百草堂藥材加工坊。
    幾個穿著潔白工作服的桃花村村民，戴著口罩和手套，在柔和明亮的燈光下，正低著頭，一絲不苟地挑選、炮製著剛剛采摘下來的新鮮藥材，空氣中仿佛都飄散著藥材特有的清香。
    一邊是肮髒不堪、令人作嘔的地下黑作坊。
    一邊是幹淨整潔、藥香四溢的正規加工坊。
    這天壤之別的強烈對比，不用多說一句話，看直播的人心裏頭跟明鏡似的，那股子衝擊力，比任何語言都有用。
    李亮玉瞅著屏幕上滾動的彈幕，絕大部分都是聲討那些黑心肝製假販假之徒的，他咧嘴一笑，拿起桌上一包包裝精美的百草堂清心安神茶，對著鏡頭晃了晃。
    “百草堂牛逼！”
    “這才是咱們老百姓的良心藥！”
    “亮玉哥頂呱呱！頭一回見直播抓壞蛋的，太過癮了！”
    屏幕上，各種喝彩的字眼跟開了閘的洪水似的，禮物圖標一個疊一個往上冒。
    鏡頭裏，豹哥那張平日裏橫得能擰出油的臉，此刻被兩個穿著製服的人反剪著胳膊，腦袋耷拉著，沒了半點威風。
    那個滿臉痘坑的黑客“黑蛇”，也被人從一個黑咕隆咚的角落裏揪了出來，蔫頭耷腦的，他那台寶貝電腦，屏幕上還閃著亂碼，直接被貼上了封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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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科長走到鏡頭前，清了清嗓子，對著麥克風。
    “各位網友，經過周密部署，我市工商局聯合鄰省公安機關，於今晚八時，成功搗毀一個特大製售假冒偽劣‘百草堂’產品的團夥。現場抓獲主要犯罪嫌疑人十三名，查獲大量假冒產品及生產工具，涉案金額巨大！我們必將依法嚴懲，絕不姑息！”
    話音剛落，直播間裏，“幹得漂亮”、“大快人心”的字樣鋪天蓋地。
    沒過多久，各路新聞平台的推送消息就叮叮當當地響個沒完。
    “鄉鎮品牌直播助力警方打掉製假團夥”，這條新聞標題後麵跟著個紅色的“爆”字，飛快地躥上了熱搜榜頭條。
    百草堂的電話，從村委會辦公室到周雅的手機，一個接一個，幾乎被打爆。
    周雅剛掛了一個祝賀的電話，手機又響了，是個陌生的省城號碼。
    “周總！周雅周總吧？”電話那頭，一個男人聲音又急又快，透著股巴結勁兒，“我是仁和堂的劉明啊！哎呀，劉經理！之前……之前那都是天大的誤會！我們也是叫那些假貨給坑了！您看，您務必給我們仁和堂一個機會，咱們的合作，立刻就能恢複！不不不，我們拿出最好的櫃台，給百草堂！”
    周雅捏著電話，聽筒裏劉經理還在喋喋不休。
    她嗯了一聲，掛斷電話，對著旁邊正手忙腳亂接單子的小姑娘說：“把仁和堂的供貨單先壓一下，不急。”
    李亮玉這下可真成了桃花村的大名人，走在路上都有人找他合影。
    他那個直播賬號，粉絲數噌噌往上漲，一夜之間就過了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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