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頭比過年還熱鬧，鞭炮從村東頭放到村西頭，劈裏啪啦響了半宿。
    夜空裏炸開一朵朵煙花，映得大夥兒臉上都紅彤彤的。
    高老三眼睛紅紅的，拽著林楚欽的胳膊，嘴唇直哆嗦。
    “楚欽……楚欽呐……你……你可真是……帶著咱們幹了件……捅破天的大好事啊！”
    林楚欽拍了拍他的手背，沒多說什麽。
    周雅辦公室的燈一直亮到半夜。
    電腦屏幕上，訂單一條條滾進來，打印機吐出來的單子堆成了小山。
    她伸了個懶腰，捶了捶後腰，對著剛送進來夜宵的李秋菊笑了笑。
    “嫂子，瞧這架勢，咱們百草堂，往後可有得忙了。”
    蘇敏在院子裏的石桌旁，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光映著她的側臉。
    鍵盤敲擊聲持續了很久，她最後敲下回車，文檔的標題是：《“百草堂模式”在鄉村振興與品牌保護中的探索與啟示——以桃花村為例》。
    她合上電腦，夜風吹過，院子裏的藥香似乎更濃了些。
    喧鬧漸漸平息，桃花村又恢複了夜的安靜。
    林楚欽和李秋菊站在院子裏，夜空幹淨得不像話，星星一顆顆都亮得紮眼。
    李秋菊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發，輕輕呼出一口氣。
    “真好，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可算都過去了。”
    林楚欽嗯了一聲。
    “嫂子，這才剛開頭呢。”
    第二天，太陽剛爬上東邊的山頭，給桃花村灑了一層暖洋洋的金色。
    一輛黑色的奧迪a6，掛著省城的牌照，慢悠悠開進了村子，停在了百草堂新修的大門口。
    車門開了，下來一個女人。
    一身米白色的職業套裝，踩著高跟鞋，約莫三十來歲。
    她徑直穿過晾曬藥材的院壩，腳步很穩，直接走到了正在碾藥槽邊看一個年輕村民炮製藥材的林楚欽麵前。
    女人遞過來一張名片，紙張挺括，設計簡單。
    “林先生，你好。”
    她的聲音清晰，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調子。
    一個穿著米白色職業套裝的女人，踩著高跟鞋，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林楚欽麵前，遞過來一張質地挺括的名片。
    她約莫三十來歲，聲音清晰，透著一股公事公辦的利落。
    “我叫秦月，天華藥業，投資部總監。我們集團對百草堂很有興趣，想和你談談，關於全資收購百草堂的事宜。”
    這話音不高，卻讓院子裏翻曬藥材的沙沙聲都小了下去。
    周雅正和李秋菊核對剛接到的訂單，聽到“收購”兩個字，手裏的筆一頓，差點劃破了單子。
    “收購……百草堂？”她重複了一句，尾音有些飄。天華藥業，這名頭在省裏誰不知道？電視上晃來晃去的，聽說家大業大得很。
    秦月微微頷首，似乎對這種反應並不意外。她越過院裏那些停下手中活計，望過來的村民，將注意力重新放回林楚欽身上。
    “我們天華藥業，願意出資五千萬，現金收購‘百草堂’品牌以及你們目前所有的藥方。”她頓了頓，補充道，“另外，桃花村的藥材合作社，我們可以按照市場評估價，再溢價百分之三十，進行整體收購。”
    “五……五千萬？”
    院壩邊上一個村民手裏的簸箕“哐當”一聲砸在地上，曬著的藥材撒了一小片。他張著嘴，半天沒發出聲音。
    這個數，對前些天還為幾十萬開發費摳摳搜搜的桃花村人來說，不啻於晴天裏打了個響雷。
    人群裏起了些嗡嗡的議論聲，幾個人湊得更近了，小聲嘀咕著，偶爾能聽到幾句含混不清的“這麽多錢”、“發財了”。
    幾十萬都夠他們樂嗬大半年，這五千萬，砸下來能讓多少家日子翻番？
    林楚欽放下手裏的藥碾子，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藥末，這才抬起頭。
    “不賣。”
    兩個字，輕飄飄的，卻擲地有聲。
    秦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動作從容依舊。
    “林先生，我希望您能慎重。這對百草堂，對桃花村，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你們可以立刻過上更好的生活。而我們天華藥業，擁有更廣闊的平台和資源，可以讓百草堂這個品牌，走得更遠，服務更多的人。”
    林楚欽扯了下嘴角。
    “走得更遠？秦總監的意思，是走上你們天華藥業的流水線，用轟隆作響的烘幹機代替這暖洋洋的日頭，用化學萃取液代替我們這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古法炮製，然後再貼上我們‘百草堂’的牌子，賣出比現在高上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價錢？”
    他的聲音不高，卻一個字一個字砸在眾人心頭。
    秦月拿著名片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她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穿著尋常布衣的年輕人，原以為隻是個運氣好得了幾個土方子的鄉下人，卻不想，幾句話就把她那套商業說辭剝了個幹淨。
    “沒錯！”李亮玉憋不住了，噌地一下躥到林楚欽旁邊，脖子都紅了，“楚欽哥說得對！百草堂是我們大家的，是我們桃花村的根！給多少錢，都不賣！”
    周雅也快步走了過來，站定。
    “秦總監，謝謝天華藥業看得起。但百草堂對我們來說，不隻是個牌子，更是我們桃花村上上下下的心血，是念想。我們不會賣。”
    那些先前還有些騷動的村民，聽林楚欽這麽一說，又瞅見李亮玉和周雅這態度，也回過味兒來了。錢是好東西，可百草堂要是沒了，他們桃花村還能有現在這奔頭嗎？楚欽領著他們幹到今天，可不是為了把這點家底子折騰沒了換幾個銅板。
    “不賣！”
    “對，楚欽哥不賣，我們就不賣！”
    院子裏，七嘴八舌的聲音響了起來，亂糟糟的，卻透著一股擰成繩的勁兒。
    秦月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很快又恢複了那種職業性的從容。她明白，硬來是沒戲了。
    “既然林先生對直接收購有顧慮，那我們換一種合作方式。”她語速放緩了些，“天華藥業可以對百草堂進行戰略投資，我們出資金，出渠道，幫助百草堂發展壯大。當然，作為投資方，我們需要相應的股份，以及參與一部分經營決策的權力。”
    林楚欽沒立刻搭腔，這女人，果然沒那麽容易打發。他手指在粗糙的石桌上輕輕敲了敲。
    “投資，可以談。”他抬眼看向秦月，“但我們百草堂，有三個原則。”
    他伸出三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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