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一章 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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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虢縣的初期重建工作已經完成,幸存者都有了暫住之處,接下來的工作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需等待著流民的進入,慢慢休養生息。
    為此李倚帶著親衛隊趕回了天興縣,不過留下了張全義暫管虢縣,等到有合適的縣令再調回來,畢竟讓張全義單管一個虢縣還是屈才了。
    回到天興縣以後,李倚就開始著手處理隴州的事務,隻是比他預想中的要簡單的多,他和李振都想複雜了,京城中的人也把薛知籌想的太重要了。
    京城的詔書剛一送到隴州,薛知籌就接受了任命,當天就迫不及待的帶著家眷上路了。
    而高仁厚入主隴州非常順暢的就接管了整個隴州軍政事務,沒有遇到任何阻力,隴州上下都非常配合。
    這讓李倚明白自己高看了薛知籌,於是扣留其家眷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按照昭宗的口諭加派了一隊護衛送他及家眷上路後,李倚便沒有再過關注。
    至於李茂貞任武定節帥的詔書被駁回,他就更沒有放在心上了,本身李茂貞就是個死人了,答不答應都無所謂。
    數日後,鳳翔通往長安的驛道上,四月的太陽還不甚毒辣,但仍讓薛知籌覺得有些刺眼。武將出身的他卻並未騎馬,而是縮在了馬車之中。
    車窗外,是初夏關中的驛道,道路兩旁青草連天,生機勃勃。
    車輪碾過被前幾日小雨潤濕又曬幹的路麵,揚起細小的、帶著土腥氣的微塵。
    薛知籌深吸一口,土腥氣直衝腦門,本來有些長途跋涉昏昏沉沉的腦袋精神了些許。
    回想起當日的意氣風發,今日卻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趕往京城的自己,薛知籌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車廂隨著路麵的起伏微微搖晃,看著手中那柄曾自比高駢的寶劍,此刻沉甸甸地擱在膝上,鞘上繁複的錯金雲紋在跳躍的光斑下時明時暗,更像是對他荒唐半生的無聲嘲諷。
    薛知籌下意識地握緊寶劍,指腹緩緩摩挲著光滑冰涼的劍脊,仿佛還能觸摸到昔日自比高駢、劍指鳳翔時那點虛妄的滾燙。
    隴州精銳盡喪李茂貞鐵蹄下的煙塵與慘叫,此刻竟被這冰冷的金屬奇異般壓了下去,隻餘下一點麻木的鈍痛,沉甸甸墜在心底。
    罷了,京城的清貴閑職,未必不是一方安穩天地,至少……全家尚在。
    內心如此安慰著自己,薛知籌內心苦澀。
    陳倉一戰,弟弟戰死,心腹精銳全失的他早已在隴州沒了爪牙,丟了根基。
    威望跌入穀底的他每日都在擔驚受怕中醒來,生怕哪天就被虎視眈眈的屬下割了腦袋送到了歧州請功,好在李茂貞失敗,好在京城的詔書送到。
    他欣喜萬分的接受了任命,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個曾經讓他意氣風發的隴州。
    車輪轆轆,碾過驛道上散落的碎石。前方,一處驛站的輪廓顯現。
    隻是令人反常的是往日裏熱鬧的驛館此時卻悄無一人。
    太靜了。
    靜得反常。隻有車輪單調的吱呀和馬蹄踏在硬土上的嘚嘚聲,在這空曠的驛道上顯得格外清晰,甚至…刺耳。
    突然!
    “咻咻咻——!”
    尖銳的破空聲撕裂了驛道的死寂!密集的弩箭如同索命的蝗群,從道路兩側的樹林中傾瀉而下!
    “敵襲!敵襲!”護衛首領的嘶吼聲戛然而止,瞬間被射成了刺蝟!護衛隊猝不及防,人仰馬翻,慘叫聲、馬匹嘶鳴聲混作一團!
    不是風吹草動,而是幾十道身影如同蓄力已久的獵豹,從兩側的樹林、灌木甚至後方殺了出來!動作迅捷、狠辣、無聲無息,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訓練有素!
    他們全身裹在不起眼的灰褐色粗布衣裏,臉上蒙著同樣顏色的布巾,隻露出一雙雙毫無感情、冰冷如鐵的眼睛。
    手中並非江湖草莽慣用的奇門兵刃,而是清一色製式精良的橫刀,刀鋒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毫無溫度的寒芒!
    刀鋒無情地收割著生命,護衛們浴血奮戰,卻在精心策劃的伏擊和絕對優勢的殺手麵前,如同麥稈般被迅速割倒!
    他們的目標精準得可怕——開路的兩名護衛首當其衝,刀光如匹練般卷過,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咽喉處已噴濺出大蓬鮮血,身體軟軟栽倒。
    薛知籌拔出佩劍,剛衝出車廂,便被數道淩厲的刀光逼得險象環生!他背靠車廂,看著歧州派來的護衛和自己隴州帶出來的親衛一個個倒在血泊中,眼中充滿了絕望。
    一個刺客突破了護衛的防線,如同附骨之疽般貼了上來。那雙唯一露出的眼睛,裏麵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仇恨,沒有憤怒,隻有一種執行任務的、純粹的冰冷殺意!
    就像屠夫看著待宰的牲畜。他手中的橫刀,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刺薛知籌的心口!快!準!狠!
    薛知籌狼狽地側身翻滾,劍鋒勉強格開刀尖,濺起一溜火星。冰冷的死亡氣息擦身而過,讓他渾身汗毛倒豎。
    這些絕不是普通的山賊草寇!也不是什麽江湖仇殺!他們的動作、配合、武器,甚至那漠然的眼神…絕對是被精心培育的死士。
    是誰?!睦王李倚嗎?不可能,他已成喪家之犬,要對自己下手大可不必如此麻煩。
    那是誰?李茂貞的餘黨?還是說京城中有人不想讓自己去赴任?
    恐懼、憤怒、絕望,瞬間衝垮了薛知籌的心防!他嘶吼著,狀若瘋虎,揮劍亂劈,試圖靠近妻女所在的馬車:“滾開!你們是誰派來的?!!”
    薛知籌的反抗在刺客眼中如同困獸的掙紮。
    另一道灰影如同毒蛇般從側翼切入,刀光一閃,目標是他的脖頸!他奮力揮劍格擋,卻感到左臂一陣劇痛——第三名刺客的刀鋒已悄無聲息地劃開了他的臂膀,深可見骨!鮮血瞬間染紅了半邊衣袖。
    劇痛讓他動作一滯。正麵那名刺客眼中寒光爆射,抓住這瞬間的空檔,手中橫刀如同毒龍出洞,放棄了咽喉,卻以更刁鑽的角度,狠狠刺向他的胸腹!
    冰冷的刀鋒毫無阻礙地刺入了常服下的血肉,穿透了內髒。一股難以形容的劇痛和隨之而來的冰冷迅速蔓延全身。
    力量如同退潮般從四肢百骸飛速流逝。薛知籌踉蹌著後退,撞在馬車上,手中的寶劍再也握不住,“當啷”一聲脫手,掉落在被鮮血染紅的泥地上。
    視野驟然傾斜、模糊、染紅。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急速遠去、扭曲。護衛的怒吼、戰馬的悲鳴、刀劍的撞擊……都化作了遙遠而模糊的背景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