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易安還想說些什麽，帳篷的簾子被人從裏麵掀開，小福子走了出來，笑著恭敬道：“世子，殿下要召見晏青禾。”
    方易安隻得閉嘴，讓晏青禾進去。
    兩個帳篷之間的距離並不遠，但晏青禾是帶傷之人，動一下都是難以忍受的痛苦，更別說走了這一路。
    所以進入帳篷的時候，晏青禾後背的衣服已經滲出了血跡，甚至走路的姿勢都十分別扭。
    可是他謹記著方易安和顧瀾的提醒，進了帳篷後始終低著頭，等帶路的小福子頓住腳步後，他便知道這距離是最合適的。
    故而也頓了下來，朝著澹台冥跪下，恭敬行禮。
    “晏青禾，見過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但他跪了許久，座上的人半點搭理他的意思都沒有。
    因為始終垂著頭，晏青禾也不知道澹台冥此刻在做什麽。
    不要緊。
    他這人最擅長的就是一個字——忍。
    時間一點點過去。
    他後背的衣服幾乎被鮮血染紅，身體也開始不受控製地輕微顫抖著，就連額頭上也開始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臉色慘白得不像話。
    呼吸開始逐漸喘息著。
    腦子裏開始一片空白，強烈的暈眩感和嘔吐感湧來，而膝蓋上也傳來針刺一般的疼痛。
    意識到不對勁的小福子看了一眼還在看兵書的澹台冥，猶豫著要不要出聲提醒。
    已經過去兩刻鍾了……
    在晏青禾瀕臨極限即將暈倒之前，澹台冥才淡聲道：“起來吧。”
    晏青禾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他想起身，卻發現自己已經動不了了。
    小福子又看向澹台冥，但澹台冥仍舊沒有任何表示，把兵書翻了一頁，繼續看著。
    將手撐在地麵上，晏青禾把嘴唇咬破了，才勉強喚回一些神智。
    而後，努力壓抑著喘息，艱難地從地上起來。
    但他搖搖晃晃的，臉色也慘白得很，根本站不住。
    腦子也暈得厲害。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暈倒。
    一旦他現在倒下，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他咬著唇，那股痛意讓他更加清醒，但嘴上都是鮮紅的血跡，把他的嘴唇襯得更加紅豔。
    帶著一股別樣的誘惑。
    “殿下……”他艱難開了口，“……晏青禾，是來投靠殿下的。”
    澹台冥並未搭理他。
    晏青禾卻已經管不了那麽多，繼續開口道：“我知道殿下不信我，但我可以證明……自己……是，有用的……”
    他捏緊拳頭，試圖通過指甲戳著掌心的痛來讓自己更加清醒。
    他還不能暈過去。
    故而身體晃了晃，他又很快穩住了，繼續說道：“……殿下之前說過的……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澹台冥把兵書放下了。
    他終於舍得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晏青禾。
    他問道：“你拿什麽來證明，你對孤有用？”
    這是個機會！
    晏青禾立馬抓住了這個機會，直視著澹台冥的眼睛，堅定說道：“光說是沒有用的，我可以用時間來證明，我能幫助殿下得到殿下想要的一切！”
    “哦？”澹台冥似乎來了興致，慵懶地看著他，“那你倒是說說，孤想要什麽？”
    “青禾不敢妄自揣測殿下的心思。”晏青禾認真道，“但不管殿下想要的是什麽，青禾都願意追隨。”
    “哪怕上刀山下油鍋？”
    “哪怕上刀山下油鍋！”
    “矢誌不渝？”
    “矢誌不渝！”
    澹台冥笑了。
    眼底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可孤，憑什麽相信你？”
    晏青禾道：“我現在……的確沒什麽……能拿得出來的，隻有這條命。但殿下，相信我……活著的我，遠比死了我，更有價值。我可以在日後向您證明。”
    澹台冥忽然從座上起身，緩步走到晏青禾麵前。
    奇怪的是，雖然澹台冥的壓迫感很強，但晏青禾就是習慣性地直視著他的眼睛。
    那個人就定定站在自己的麵前，上下打量著自己。
    澹台冥很高，高到兩人都是站著的，可是澹台冥俯身垂眸，晏青禾都還得仰頭去看他。
    “若是孤……要你殺了晏義成呢？”
    因為仰著頭，晏青禾下意識微微張開嘴巴，眼睛很圓，看起來單純又無辜。
    他聽著晏義成這名字有些耳熟。
    可是想不起來是誰。
    隻能靠著推測。
    姓晏。
    澹台冥在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眼底閃過厭惡和殺意。
    這可能便是原主的親生父親。
    晏青禾決定賭一把，說道：“那青禾得感謝殿下，給青禾這個親手報仇的機會。”
    澹台冥眸光微閃。
    晏青禾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報仇？”澹台冥嗤笑一聲，“父皇為孤取名澹台冥，冥，幽也。父皇這是要孤永生永世不見天日，為此，還特意將孤打發來這苦寒之地，孤自己想報仇都難，你卻指望著孤幫你報仇？”
    晏青禾卻道：“冥，亦同溟，古人曾有言：北冥有魚，其名為鯤。而北冥之大，之浩瀚，之深遠，不也正是為君者之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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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了頓，“至於這邊關……雖苦寒，但其中的學問是在京城那繁華之地永遠學不到。若要為君，為百姓，殿下要學的東西自然多得很。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此乃殿下的際遇，亦是大周百姓的福氣。”
    就連小福子都難以置信地看著晏青禾。
    久久無法回神。
    澹台冥看著他，並未說話。
    晏青禾也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了，便又趕忙道：“青禾胡言亂語，若是衝撞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不知是緊張還是方才用力過猛，此刻腦子竟然開始突突地疼起來。
    澹台冥卻忽然笑了。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晏青禾道：“你倒是有點意思。”
    晏青禾也不知道這算是誇獎，還是話裏有話，不敢再輕易回話。
    隻是安靜垂著眸子。
    澹台冥卻更加靠近他了，甚至還歪了一下腦袋，問道：“孤之前還險些害了你，你就一點兒都不恨孤？”
    這是個送命題。
    晏青禾不敢馬上回答，而在沉思一會兒後，才謹慎回答道：“殿下……並非有意的，況且我當時的身份本就……不太合適，不怪殿下這般生氣。但我確實真心想要投靠殿下，又豈會因為這些小事而懷恨在心？”
    澹台冥看著他，忽然道：“抬起頭來，看著孤。”
    晏青禾便抬眸，與他對視。
    可下一秒，澹台冥抬手掐住了晏青禾的脖頸，一把將他甩在了一旁的桌椅上，但手卻始終沒撤開。
    後背本就帶傷，這一撞，晏青禾隻覺得腦子一片空白，痛感從後背蔓延至全身，渾身都痛到痙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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