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身體虛弱，馮玉芬的速度很慢。
    而宋海建又急著趕回家，特地加快了腳程。
    加上沒有火燭，她的眼神也沒有兒子的好，所以她很快就追不上兒子了。
    馮玉芬勉強跟了一段路，最終無奈放棄。
    她怕自己強撐下去，不但無法對兒子提供幫助，反而還會加重自己的病情，那可就惱火了。
    在馮玉芬老老實實返回醫院時，宋海建離家是越來越近。
    沒有光汙染和化學汙染的天空是那麽的明淨，月亮的光輝足以為他指明方向。
    長達一個小時的跋涉後，宋海建喘著粗氣回到了家門口。
    可剛進屋，他就察覺到異常。
    家裏很亂！
    好像被人翻過……
    宋海建趕緊跑進房間點亮煤油燈，然後發現這裏麵更是亂糟糟的，本來放在箱子裏的衣服被子，都被人翻出來扔在地上。
    宋海建看都不看箱子，端了個凳子去揭父親的遺像。
    他將相片抽出，倒出一個顏色和相框相近的紙袋。
    袋子裏，是薄薄的兩張紙：房契、地契……
    宋海建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走的時候他把家裏的錢和票都帶上了，如果家裏進了賊，那他隻需要擔心這兩樣東西。
    現在看來，這個賊必定是空手而歸了。
    至於賊的身份……
    宋海建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那個奶奶。
    一定是她偷偷藏了把這個房子的鑰匙！
    幸好宋海建早有提防，不然真讓她得手了，事情就會變得麻煩。
    想了想，他把房契地契都拿上。
    在家轉了一圈沒看到推車，宋海建便拎著一個包袱鎖上門，朝蒲十三家走去。
    “你起來幹什麽？”
    蒲家，李阿奶在灶台前燒火煮飯，問坐在旁邊哈欠連天的孫女兒。
    “等哈——哈——阿建。”
    蒲十三一句話裏有一半都是哈欠。
    李阿奶嘖嘖稱奇：“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平時上學都要三催四請才肯起床的人，今天居然能為了海建，不到六點鍾就爬起來了？”
    蒲十三靠著阿奶的胳膊打瞌睡，迷迷糊糊地嘟囔：“阿建……推不動……幫……”
    李阿奶看得直搖頭。
    “看來你爸是真欠了福祥的。”
    宋海建過來時，蒲家的院子是開著的，廚房也亮著燈火。
    明顯是特意給他留的。
    他一進去，蒲家的大黃就“汪汪汪”地狂吠起來。
    宋海建吹了幾聲口哨，又和大黃打了招呼，大黃認出他的聲音，馬上停止狂吠，轉而搖起了尾巴。
    李阿奶聽見動靜，抖了抖胳膊：“十三妹，快出去看看是不是海建來了？”
    蒲十三一聽，揉揉眼睛站起來，結果因為睡眼惺忪的，絆到地上的柴火，差點兒一頭栽進灶膛裏。
    “哎喲！”李阿奶眼疾手快地拽住她，這才把她拉了回來，“你當心點，這要是栽進去了，你這頭發就別想要了。”
    這驚魂的一摔，也讓蒲十三嚇醒了，本來困乏得上下打架的眼皮子，這會兒也規規矩矩地支棱起來。
    “李阿奶早上好！”
    就在這個時候，宋海建來到廚房門口禮貌地問候。
    李阿奶回頭，“海建來了啊！你媽怎麽樣了？”
    “托秀英伯娘的福，及時把我媽送到了醫院，我媽經過搶救後，已經醒了。”
    聞言，祖孫倆的臉上都浮現出一絲欣喜，由衷地為馮玉芬感到高興。
    李阿奶慨歎：“那就好，你媽是個好人，好人得長命啊……”
    宋海建又說了些感激的話，這才跟著蒲十三去看生蠔。
    眼見推車上的幾個桶都裝滿了，宋海建十分驚喜。
    “十三，你怎麽撿了這麽多？”
    他本想著，十三能替他撿到一半的生蠔，他就很滿足了。
    剩下的，他可以等到下午再去趕海補上，反正食堂也是賣夜宵的。
    “我們好幾個人一塊兒撿的呢，阿姐叫上了大哥、阿成哥、阿名哥、小四和阿平、小安他們，還有海蘭海生，都有幫忙。”蒲十三掰著手指數完，表示：“嗯，一共是十個人在撿。”
    ——蒲長征的兩個弟弟，分別生了三個兒子，加起來就是六個男丁，他們的名字合起來是“功成名就”，外加一個“平安”。
    看來，蒲阿姐為了幫他，召集了所有弟弟啊。
    也就蒲阿姐才有這個本事……
    他看了一眼張著嘴打哈欠卻不小心把蚊子吞進去，正在努力“呸呸呸”，試圖把蚊子吐出來的迷糊蛋，心想：換成是她的話，隻有被使喚欺負的份兒了。
    將桶固定好後，宋海建準備出發了。
    見蒲十三跟上來，他示意道：“我一個人能行，你回去再睡會兒。”
    蒲十三揉揉眼睛，臉上還有水珠，應該是用冷水洗過臉了。
    “沒事，我不困。”
    剛說完又打了個哈欠。
    即便如此，她始終嘴硬說自己“不困”。
    宋海建看著她這個樣子，無奈地笑笑。
    “算了，反正欠你的夠多了，也不差這點……走吧，你到前麵拉，我在後麵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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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十三邊走邊疑惑地問：“阿建，欠什麽夠多了？”
    宋海建沒解釋，而是提醒她小心看路。
    回來時宋海建借著月光趕路都能健步如飛，但推著這滿滿一車的生蠔，他卻不得不在前頭掛了一盞氣死風燈。
    起初，兩人還能閑聊。
    後來蒲十三體力消耗過多，都沒力氣說話了。
    宋海建也是在這個時候意識到，自己低估了這一車生蠔的分量。
    他以為自己一個人能搞定，實際上，今天要不是蒲十三幫忙，他肯定要走走停停，比平時多花幾倍的時間。
    就現在他們兩人合力，也花費了接近兩個小時，才將生蠔拉到雨傘廠門口。
    到了這裏，蒲十三那股勁就泄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阿、阿建……我……走不動……”
    她不停地擺手，表示自己實在走不動了。
    宋海建滿懷歉意，走過去蹲下替她擦了擦滿頭的大汗。
    然後囑咐道：“你在這兒看著車子，我去找人來點貨。”
    見蒲十三氣喘籲籲地點頭，他便起身朝大門走去。
    李大爺看到是他，笑嗬嗬地打招呼。
    宋海建回應過後，指著那邊的小姑娘說：“大爺，那是我鄰家妹妹，她是和我一起來送貨的，我現在進去找愛民哥他們，麻煩你幫忙看著點我妹妹，別讓她被壞人拐走了。”
    李大爺望過去時，那小姑娘正好也朝這邊看來，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小臉則是紅撲撲的，鼻尖上還掛著汗珠。
    李大爺登時驚異道：“謔！這小姑娘長得水靈，還真有可能會被拍花子盯上。”
    話音剛落，那小姑娘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人家誇她了，咧嘴就衝李大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此時，在蒲十三的角度——
    “大爺，你看那姑娘眼熟不？她媽媽在你們廠裏做事的。”
    “哦！是有點眼熟，那行吧，看在是工人家屬的份兒上，我放你進去。”
    “好嘞大爺。”
    於是蒲十三滿意地點頭，還好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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