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漁民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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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一過,宋天祥就來找宋海建商量出海的日子。
馮玉芬不讚同他們那麽早出海,一般都得等到正月十五以後再開工嘛。
但宋海建還是個學生,正月十五一過就要開學了。
宋天祥自然等不及。
畢竟他家三個兒子都到了適婚年齡,老大二十一,老二二十,連老三生福也有十八了。
可現在,連老大都沒結婚。
不就是因為家裏窮嗎?
如今宋天祥就指著宋海建上了船後,自己也能像蒲長征那樣爆艙,並且撈上來的都是些值錢家夥,而不是一分錢一斤的便宜貨。
可他忽略了,自家的船小,憑什麽和人家比?
宋海建和他定下初八出海後,他懷著美好的期盼回家一說,本以為媳婦兒會高興,可人家依舊臭著臉。
“今天王嬸兒來了。”
王嬸兒是隔壁大隊的,專幹紅娘。
年前,王嬸兒給宋天祥家的老大宋生寶說了個姑娘,宋生寶這回對姑娘非常中意。
從姑娘那邊之前的回話來看,這門親事是有希望的。
但看媳婦兒的表情,宋天祥猜測王嬸兒今天帶來的,八成不是什麽好消息。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媳婦兒就黑著臉說:“人家女方那邊說了,想結婚沒有三轉一響,最起碼也要四百塊錢的彩禮。”
三轉一響他們鄉下人別指望了,上哪兒弄票去?
所以基本上沒有幾個敢張口要這樣的天價。
但四百塊錢也不是小數目啊!
宋天祥和妻子給大兒子準備的結婚錢,滿打滿算也就二百塊,但他們能幫老大把新房子蓋起來。
此時聽見女方家改口了,宋天祥有些著急:“先前不是說的三十六條腿再加兩身新衣裳嗎?”
“女方說出海的危險性大,尤其是你們老宋家那麽多個死在海上的,她要是嫁過來萬一男人出了個好歹,那她一輩子就完了,所以彩禮得加錢。”
聽到這話,宋天祥隻感覺隱隱有股怒火直衝天靈蓋,令他忍不住罵出聲:“混賬!她這是咒老大?”
“人家哪裏說錯了嗎?”他媳婦兒不但不幫著一起罵那姑娘,反而還衝他撒火:“我早就跟你說過,別讓幾個孩子跟你一樣,一輩子要在海上討生活!窮得要死不說,一不小心命就丟了!”
兩口子顯然沒少為這事兒起爭執。
而宋天祥滿臉的不耐煩,也表現出他對婦人之仁的不屑。
“我家祖上就是打漁的,他們爺爺和老子都是漁民,不出海,吃什麽喝什麽?你說的是輕巧,要沒有我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這條船,當初我連娶你都娶不起!”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是新中國,隻要肯勞動,我們就餓不死!我寧願讓孩子們一輩子種地,也不想他們像爹的那幾個兄弟,還有老三一樣死在海上!我不想到老了,還得白發人送黑發人!”
說著說著,她就掩麵痛哭起來,看得宋天祥煩躁不已。
“簡直是不可理喻!當了半輩子漁民的媳婦兒,你現在嫌棄起漁民來了?”宋天祥都要氣笑了。
家裏傳下來的寶貝,隻有那一艘漁船,他不教孩子們打漁,這漁船怎麽辦,扔了?
再說了,不打漁,哪兒來的錢?
當他說起錢,他媳婦兒反倒更來勁了。
“你和老二之前倒是沒少出海,可你們掙了多少錢?現在還不是連兒子結婚的彩禮都給不起!”
“生寶都二十一了!你看村裏哪個小夥子在生寶這個年紀還打光棍?要是你真有本事,打漁能打出名堂,我也不攔著你,偏偏你打了二十多年魚,還隻能混個溫飽,我還敢讓兒子跟著你出海嗎?”
由於媳婦兒的話太過紮心,宋天祥惱羞成怒,氣得摔門而出。
可他剛出門,就看到大兒子從外麵回來,臉上是如同死了爹媽一樣的表情。
“生寶,你死哪兒去了?讓你補網你補了嗎?”
一肚子火氣的宋天祥張嘴就質問兒子。
可誰知,宋生寶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衝進了屋,“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見狀,以為兒子是在給自己甩臉色的宋天祥瞬間暴怒!
他站在院子裏破口大罵,在廚房裏做飯的宋珠一聲都不敢吭。
“一大早的吵什麽?”
宋來財和馬淑蘭一早就去給二房送飯,畢竟自從張大妮把老二弄進衛生所後,他們去張家要錢的行為,便讓兩家關係徹底破裂。
雖說張大妮還沒和老二離婚,但兩人的婚姻也是名存實亡,張大妮已經很久沒回村子了。
這三年來,都是宋來財和馬淑蘭在照顧著二房的孫子們。
為了貼補家用,二房的孫女宋梅以一筆不錯的彩禮,嫁給了隔壁大隊的一個鰥夫。
那鰥夫四十多了,年紀都能當宋梅爹了!
可誰讓老鰥夫舍得出錢呢?
隻是宋梅一走,家裏就沒人給宋吉祥和生金生銀洗衣做飯,馬淑蘭見不得兒孫受苦,隻好時不時跑去二房當老媽子。
有時候忙不過來了,又怕二兒子和兩個孫子餓著,就會像今天早上這樣,拿著大房兒媳、孫女做好的飯菜,送去二房。
對此,宋天祥的媳婦兒早就不滿,可她每次和丈夫提,宋天祥都會怪她不懂事。
但此刻,宋天祥見到爹媽從老二家回來,心裏也一下子冒火了。
“爸媽,你們這麽不放心老二和生金生銀,幹脆搬去和老二他們住算了!”
宋來財本就不是多好的脾氣,又一貫好擺當爹的架子,聽了這話能容他才怪。
於是這對父子就吵起來了。
直到宋生寶忍無可忍地拉開房門衝出來,雙目赤紅地看著爺爺和父親:“別吵了!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家人,我特麽才要打一輩子光棍!”
此話一出,父子倆都很默契地看向宋生寶。
宋來財和馬淑蘭還不知道大孫子的親事有變故。
此時紛紛追問他什麽意思。
“今天我去給紅梅送東西,紅梅讓我不用去了!說在我家準備好三轉一響或者是四百塊彩禮錢之前,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麵!”
宋生寶痛苦地流下淚!
“從四年前開始,我就不斷相親,到最後都是失敗的下場!一問,就是人家嫌我是漁民,嫌我們家死在海上的人太多,害怕嫁給我以後要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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