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之內，混沌虛空。
    永夜側臥的身形微微動了動。
    祂的感知如無形的觸須，穿過扭曲的通道，越過無盡的黑暗，落在那個於萬千淵怪中衝殺的身影上。
    越是感知，祂慵懶的思維便越是繃緊。
    繃緊到，連說話都利索了許多。
    “這是三階？”
    祂的聲音不再頓挫，透著一絲難以置信。
    “如假包換。”
    悲苦身上的瀝青微微蠕動，體表浮現出一張諂媚的臉。
    “三階就能氣血外放？”永夜追問。
    “那是劍意，不是氣血外放。”悲苦糾正道，聲音裏竟透著幾分得意。
    “三階就能飛？”永夜再問。
    “那哪是飛啊？”悲苦嘿嘿一笑，“年輕人活力四射，跳得比較遠而已。”
    永夜沉默了片刻，又問：“她的氣血，是不是太多了點兒？”
    “年輕人嘛，氣血旺盛很正常。”
    悲苦的回答依舊雲淡風輕。
    永夜終於忍不住了。
    “你是哪邊兒的？”
    悲苦的身軀猛地一顫，仿佛受了極大的驚嚇，連忙垂下“頭”。
    “小僧對您忠心耿耿，日月可表！”
    祂急急表態，順勢轉移了話題。
    “吾主，您可曾察覺，人類那邊，又來了一位不遜色於李歸堂的強者？”
    永夜果然被帶走了注意力，祂重新將感知蔓延開。
    “嗯，那又如何？”
    悲苦惋惜道：“可惜了大夢，祂若未曾隕落，以祂九階八段的實力，輔以夢境權柄，本可不受藍星秩序壓製，獨自一人便能將李歸堂拖住。”
    “哼。”
    永夜發出一聲冷哼，聲音裏滿是厭棄。
    “祂既有二心，死便死了，以後不必再提。”
    “是，是。”
    悲苦連忙應聲，隨即接著說道。
    “這樣的話，李歸堂和新來的那位聯手，或可牽製住你我其中一位。”
    “雲生再牽製一位。”
    “局勢，便有些脫離控製了。”
    永夜嗤笑一聲，慵懶的氣息中多了幾分輕蔑。
    “對方最強三人被我們拖住，剩下的九階都是弱者。”
    “我們的九階數量占優，不足為懼。”
    悲苦聞言，忙道：“吾主果然高瞻遠矚，早早便想到要讓三段以上的九階全部出戰。”
    “小僧佩服之至。”
    永夜微揚下巴，矜持地“嗯”了一聲，顯然對這番話很是受用。
    ......
    默然半晌，祂的感知掃過整個環形防線，看著那連綿不絕的戰火與爆炸，新的疑惑又浮了上來。
    “你不是說，初期要示敵以弱，放他們推進嗎？”
    悲苦周身的瀝青微微波動，一道裂隙在“臉”上勾起。
    “吾主，小僧隻是讓那些小東西鋪滿了大地，又沒讓它們堆疊成山，自然是留了力的。”
    祂的語氣平緩，仿佛在陳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在無人能窺見的精神深處，悲苦卻在癲狂地、激動地、神經質地尖叫著。
    【快！快！快成長吧！】
    【為父......咳咳，小僧為了你，連原本的計劃都改變了呢。】
    【這些，可都是我為你準備的薪柴！】
    【就讓我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吧！】
    【好有趣，好有趣，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
    又是二十分鍾過去。
    在多方火力的聯合支援下，被淵怪潮阻斷的側後方，終於被撕開了一道寬闊的缺口。
    轟隆！轟隆！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十數台“山魈”重型機甲頂著零星的攻擊，大步流星地衝到了陣地前沿，在三座龍牙堡的周邊區域陸續落位。
    它們四足張開，液壓杆深深插入大地，將龐大的機身牢牢固定。
    緊隨其後，一輛輛攜帶著不同武器係統的戰車，圍繞著機甲群，迅速組成了一道道臨時的鋼鐵防線。
    更後方，各式工程機械發出巨大的轟鳴，車後的機械臂有序展開。
    一道道嶄新的塹壕被飛速挖掘出來。
    一塊塊巨大的混凝土預製件被吊起、安放。
    一個個堅固的防禦節點，被預製件快速填充，構成了永備工事的雛形。
    工程部隊分工合作，一個高效而致命的立體防禦體係，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成型。
    嗡——！嗡——！嗡——！
    三架“玄蛟”重型運輸直升機攪動著風雪，吊裝著沉重無比的物資，從後方防線呼嘯而來。
    幾乎同時，數十頭遊弋在外圍半空的飛行淵怪尖嘯著俯衝而下！
    龍牙堡頂部，自動武器站瞬間調轉炮口，長長的火鏈掃向天空。
    剛剛衝上陣地的幾輛防空戰車，也同時將高炮抬起。
    嗡——！
    砰砰砰——！
    死亡的彈幕瞬間將大部分淵怪撕成了碎片。
    但仍有三頭穿過火網的空隙，撲向了最右側的那架“玄蛟”。
    機艙內的飛行員臉色煞白，猛地拉動操縱杆，想要規避。
    可下方吊裝著沉重貨物，它的動作緩慢地仿佛一個百歲老人。
    眼看，三頭淵怪張開絞肉機般的巨口，伸出彎鉤般的長爪，就要撲向擋風玻璃。
    地麵上，李薇杏眸倏地一厲。
    她手中蟬翼軟劍揮灑不停，霜白色的劍光依舊連綿不絕，高效地收割著地麵上的“小海膽”。
    同時，三柄凝實內斂、不見光華的蓮劍，悄然倒豎著，浮現在她身側。
    噔！
    李薇右腳後撩，軍靴的鞋跟精準無比地磕在了蓮劍的劍柄之上！
    嗡！
    劍刃發出一聲輕鳴，化作一道流光衝天而起。
    噔！噔！
    她旋身發力，右手揮出劍意的同時，再度以腳尖踢中另外兩把蓮劍。
    嗡！嗡！
    ......
    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聲響接連爆開，又被炮火聲與引擎聲所吞噬。
    三頭即將得手的淵怪，身體猛地一僵，接著黑血爆開，撕裂的屍體無力墜落。
    蓮劍則直衝天際，消失不見。
    ......
    危機解除。
    三架“玄蛟”迅速抵達預定位置，丟下了吊裝的物資。
    臨返航前，它們不約而同地在空中搖晃了一下機身。
    似想表達什麽。
    李薇微微一笑，繼續埋頭衝殺。
    【深淵精粹+3722】
    【深淵精粹+4019】
    ......
    但是，並不是每一次，李薇都能及時救場。
    她的速度再快，也終歸是有極限的。
    在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裏，戰鬥進入了最殘酷的白熱化階段。
    地麵上，她無法兼顧的地方，犧牲在不斷發生。
    天空中，至少有兩架“玄蛟”在後續的吊運任務中，被突破彈幕的飛行淵怪擊落。
    拖著黑煙墜毀在周圍，爆成巨大的火球。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在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後，一號點位的防禦體係終於建立了起來。
    塹壕、碉堡、自動火力點、機甲陣地、彈藥與物資輸送機構，等等等等......
    一個完整、穩固、能夠自我維持的堡壘群，頑強地釘在了這片漆黑的土地上。
    交叉的立體火力網，已經足以將任何試圖靠近的淵怪撕成碎片。
    哪怕沒有李薇，這裏也安全了。
    ......
    下一步，工程部隊會在火力的掩護下，繼續將永備工事向兩側延伸，與其他的堡壘群連接成片。
    而這些，就不是李薇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她的耳麥中，新的命令傳來。
    “上校，請您沿預定路線，前往二號點位！”
    “呼——！好的！”
    李薇舒了口氣，回望了一眼身後燈火通明、炮火轟鳴的陣地。
    在她敏銳的感知中，似乎有無數混雜著敬佩、感激、崇拜的視線，正牢牢地釘在自己身上。
    她看了眼麵板。
    【深淵精粹：1315W→1897W】
    滿足一笑，李薇轉過身，麵向西方。
    唰！
    她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如貼地飛行般，眨眼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