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號，清晨七點。
    三號點位地下，代號“031”的龍牙堡內。
    五十二集團軍141師二營的戰士們，正有條不紊地做著戰前準備。
    地表雖已飄雪，可堡壘內部的空氣卻無比燥熱。
    機油、汗水、金屬、藥品......各種各樣的氣味兒混雜在一起，令緊張感愈發凝實。
    龍牙堡從外麵看，是個基座直徑超過五十米，高度近二十米的大家夥。
    但它真正的空間，遠沒有看起來那麽寬裕。
    厚重的多層複合裝甲牆，內部複雜的武器、驅動與輸彈設備，還有彈藥庫、急救區等等，占據了它絕大部分體積。
    現在，二營近五百名全副武裝的戰士一進來，堡壘內部頓時顯得擁擠不堪。
    幸好，大家都經曆了為期十天的嚴格訓練，在後方一比一的複刻模型內打了很久的虛擬戰。
    如今趕鴨子上架，倒也顯得井然有序。
    ......
    堡壘頂層，不足十平米的指揮室內。
    鍾離盯著麾下三名連長，推了推金絲框眼鏡。
    “最後一次確認。”
    “一連，負責第一層。”
    “二連，負責第二層。”
    “三連，負責第三層。”
    他的語速平穩，吐字清晰，像是在給學生上課一般。
    “各射擊窗口的固定機關炮，能手操就手操，別太相信自動AI。”
    “我怕那玩意兒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76炮和100炮也一樣，開打後，讓戰士們輪流熟悉手動操作，我要求每個人，都能打響它。”
    “頂部的自動武器站，歸後置堡的團部統一協調，我們沒法手動，那就讓它能打多久就打多久。”
    “但是，營裏懂機械的，要跟著隨堡的工程兵好好學，學怎麽快速維護，怎麽排除簡單故障，都別給我閑著！”
    他頓了頓，再度環視。
    “最後，記住一點！”
    “堡壘升到地表後，除固定角度的火力點外，所有可調控的火力，全部對準側後兩翼！”
    “任務隻有一個，以最快的速度，為後續部隊，清理出一條絕對安全的前進通道！”
    “聽明白了嗎？！”
    唰！
    “遵命！”X3
    三位連長下意識立正敬禮。
    可禮畢之後，他們又有些糾結了。
    劉建傑左右看了看，沒忍住，用他那口標誌性的方言普通話開了口。
    “營長，正前方......真嘞靠‘江上尉’一個人頂著嗦？”
    鍾離瞥了他一眼。
    “是上校。”
    “還有，管好你自己，別操心不該操心的事兒！”
    他的語氣平淡，卻讓劉建傑脖子一縮。
    緊接著，鍾離好像想起了什麽，臉上的溫度又降了幾分。
    “那三個女娃兒，安排好了？”
    劉建傑一聽，立刻訕訕地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白牙。
    “營長放心，我喊她們跟到後勤組搬彈藥去嘍，安全得很！”
    鍾離點點頭，沒再追問。
    他又看向其他連長。
    “彈藥！一定要多準備！”
    “就算堡內彈藥庫堆滿了，也要在各層找空地繼續囤！”
    “別覺得這是瞎折騰，也別覺得麻煩。”
    他沉聲警告，“我告訴你們，以前的作戰中，堡壘至地底的升降機，是壞過的！”
    這句話，讓三名連長的心頭猛地一凜。
    他們都是老兵，瞬間就明白了這句話背後的血腥含義。
    “是！”
    三人再次齊齊立正，聲音洪亮。
    就在這時，整座堡壘輕微地一震。
    緊接著，沉悶的機械轟鳴聲從腳下傳來。
    提拉......開始了！
    鍾離不再多言，帶著劉建傑三人離開了狹窄的指揮室，來到了環形作戰區，麵向盆地中央的射擊窗口邊。
    可伸縮裝甲板仍處於封閉狀態，一排排固定機炮豎立著，炮口向著天花板。
    戰士們正緊張有序地忙碌著，或檢查武器，或為機炮掛上長長的彈鏈。
    沒有人說話，隻有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以及越來越強烈的震動。
    整座龍牙堡，就好像一台正在緩緩上升的巨型電梯。
    所有人的心，都隨著這股震動，一點點地提到了嗓子眼。
    呼吸，不知不覺間變得粗重。
    汗水，從額角滲出，劃過臉頰，他們卻渾然不覺。
    時間，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二十分鍾，卻像過了一個世紀。
    哢嚓——！哢嚓哢嚓——！
    一連串震耳欲聾的巨響，從堡壘底部傳來，那是沉重的基座與大地岩層完成鎖定的聲音。
    落位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所有射擊窗口的厚重裝甲板，伴隨著液壓裝置的嘶鳴，轟然落下！
    蒙蒙亮的天光，夾雜著細碎的雪花，瞬間湧了進來。
    冰冷的空氣驅散了堡壘內的燥熱，也讓所有緊繃的神經為之一振。
    鍾離目光如炬。
    他第一時間趴到射擊口，舉起望遠鏡，望向陣地前沿。
    入眼的，是漆黑。
    無窮無盡的漆黑。
    比夜色更深沉，更粘稠的漆黑。
    無數的淵怪翻滾著，蠕動著，匯聚成一片看不到邊際的黑色浪潮，正從灰霧中湧出，覆蓋整片大地。
    那陣勢，足以讓任何一個意誌堅定的老兵頭皮發麻。
    可就在這片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海洋前。
    一道模糊的、金色的身影正來回穿梭著。
    速度之快，令鍾離這個普通人的視線，隻能勉強捕捉到一絲絲殘影。
    冷月霜華呼嘯掃蕩，和著漫天的細雪，將淵怪們成片凍結、撕碎。
    沙沙沙——
    無數尖刺持續不斷向她攢射，密集得如同暴雨。
    可那些能輕易洞穿步戰車裝甲的攻擊，卻隻能在她體表激起一圈圈金色的漣漪。
    叮叮叮叮——！
    清脆的撞擊聲連成一片，所有的攻擊，都被彈開，未能傷到她分毫。
    她甚至，連躲避的動作都沒有。
    一個人。
    一把劍。
    便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防線！
    鍾離扶著射擊口邊緣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也終於明白，上級要求火力集中於側後的緣由。
    “媽賣批......”
    身側，傳來劉建傑幹澀的聲音。
    “營長......她是不是......又變凶嘍？”
    “勒樣子以後哪個瓜娃子敢娶嘛？！”
    啪！
    鍾離一巴掌拍在劉建傑的腦門上，怒道：“批話啷個多！給老子爬下樓——去指揮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