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鹿野即將邁過劍陣上空的瞬間。
    陣法之內，立於東方祭壇的青衫雲生豁然抬手。
    唰——！
    他的袖中，驀地飛出一把散發青、碧、赤三色寶光、通體布滿裂紋的半截玉如意。
    那如意才離開雲生，眨眼便出現在了張鹿野的頭頂。
    咚！
    慶雲樣如意首輕輕一敲。
    張鹿野的身形一滯，嚎啕哭聲戛然而止。
    哢嚓。
    本就破碎的如意表麵，因這一敲，生出更多裂紋。
    青衫雲生臉皮抽搐一瞬，趕忙將寶貝召回袖中。
    至於張鹿野......
    他茫然地摸了摸腦袋，環顧四周，一臉的無措。
    剛剛，我是怎麽了？
    他努力回想，大腦卻是一片空白。
    再抬頭看張鶴鳴，先前的，那種沒由來的親近淡了許多，更是憑空生出幾分警惕。
    ......
    劍陣之內。
    悲苦：“......”
    永夜：“......”
    兩位九階之上的存在，已經有些麻了。
    雖然張鶴鳴的多此一舉，以及惡趣味，讓悲苦和永夜頗為不滿。
    但，你雲生是什麽鬼？
    你是摸了哪家製假造假的仙家武器鋪？
    還是無意中發現了當年大戰的遺跡？
    先是“盤古幡”，又是“誅仙劍陣”，如今，連“三寶玉如意”都冒出來了。
    說實話，有點嚇人。
    幸好，幸好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殘片或假貨。
    這裏頭，但凡有一件是完全體。
    祂倆今天必然交代在這裏。
    感知到永夜的不滿，鬆了口氣的同時，悲苦冷聲吩咐。
    “張鶴鳴，別敘舊了，殺出去，毀掉所有龍牙堡！”
    永夜傳音：“為什麽不先殺人類九階？”
    悲苦解釋：“不能逼太狠，要是再有人自爆，咱們得不償失......”
    “現在死的，大多是血海的強者。”
    “您的直屬麾下，隻損失了兩個4段。”
    “小僧想著，不如先破壞了對方奪回通道的希望。”
    “之後是戰是退，不都是您一句話的事兒？”
    永夜矜持傳音：“很好，你很不錯。”
    悲苦含笑保證：“主上放心，小僧說過的，一切盡在掌握。”
    ......
    祂倆的神念交流說來話長，其實僅是一瞬。
    這邊，張鶴鳴躬身領命，臉上的裂痕重新浮現，氣勢散溢，透著刺骨的冰寒。
    唰——！
    一柄漆黑狹長，刀身之上篆刻著無數哀嚎麵容的佩刀，浮現於手中。
    他踏步向前，越過劍陣邊緣，與茫然發愣的張鹿野擦身而過。
    這一刻，張鹿野終於徹底回神，他瞪圓了眼，淒聲質問。
    “爹！您要做什麽？您......您投靠深淵了？”
    “......”
    張鶴鳴不言不語，倏地隔空一刀，斬向還在鎮壓通道的雲橫。
    嘶吼——！
    刹那間，鬼嘯連連，魔音貫耳！
    漆黑的刀光所過之處，連混沌都被染上了一層不祥的色彩。
    “天劍！”
    雲橫低喝，身形化作萬千劍光，而後萬劍合一，凝成一柄十丈巨劍。
    鏘啷——！
    巨劍墜落，直刺漆黑刀光。
    轟隆——！
    刀劍交擊，虛空大片塌陷。
    雲橫所化的巨劍被一擊斬碎。
    光屑紛飛間，重新化作人形的他，娃娃臉上滿是裂紋，金色的血液不斷滲出。
    “六段？！”
    他咳著血，難以置信。
    三十年前，張鶴鳴“隕落”前，在武仙榜上排名第十，不過是初入四段的實力。
    短短三十年，他怎麽可能成了六段強者？
    如果有這天賦，作為華國最早的武仙之一，他至於排名一掉再掉嗎？？？
    更令雲橫細思極恐的是。
    他不知道張鶴鳴有沒有受到壓製！？
    似乎，無論哪種情況，都不是什麽好事兒！
    ......
    張鶴鳴斜持黑刀，傲然而立。
    他未理會雲橫的驚呼，反倒對身後的張鹿野道：“看到了嗎，小鹿，這就是力量！”
    “當年，雲生打你，我去雲家找雲橫討說法，卻被他借切磋之名打了一頓。”
    “如今，四十年過去，他卻連我的一刀都接不住......”
    說到這兒，他有些惆悵，惆悵中又透著些癲狂與神經質。
    轉過頭，再看向張鹿野時，溫情不複，隻餘下無盡的鄙夷。
    “小鹿，你看看你，武仙一段，何其孱弱！何其廢物！”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隨為父一起，擁抱深淵的力量吧！”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尖利的，惑人的狂笑聲震蕩虛空，嚇得張鹿野步步後退。
    他盯著“張鶴鳴”，難以置信的搖頭。
    “不......爹，你當年不是這麽教我的！你教我忠義，教我為國為民，教我人類脊梁寧折不彎......”
    他想著小時候，想著父親的諄諄教誨。
    完全無法接受，那個頂天立地的父親，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怎麽會背叛人類，投向深淵！？
    “他不是你父親了！”
    雲橫再度殺回，擋在張鶴鳴身前，衝著張鹿野大吼。
    “繼續鎮壓通道！他，我來擋！”
    張鹿野下意識地照做，連連揮掌，將剛剛刀劍轟擊造成的震蕩撫平。
    轟隆隆——！
    雲橫和張鶴鳴再度戰至一團。
    刀光劍影不斷碰撞，令張鹿野的壓力越來越大！
    但，雲橫本就狀態不佳，雙方又差著整整一個段位，很快便落入了絕對的下風。
    一道道漆黑的刀痕，在他身上不斷浮現，最重的一刀，幾乎將他的右肩齊根斬斷。
    ......
    同一時間，其他戰場，也是岌岌可危。
    曾建國再也維持不住困陣，口中吐血連連，卻仍舊死戰不退。
    蕭漪瀾渾身的虛幻龍鱗早已崩碎，一條左腿被鬼山一口吞噬，大片金血潑灑虛空。
    李歸堂和鮑裏斯在與永夜的戰鬥中便近乎油盡燈枯。
    如今，雖是以八段戰五段，卻隻能勉強支撐，傷勢不斷加重。
    至於雲生，從他本體不斷蒼白的臉色便能看出，維持劍陣的壓力同樣極大。
    ......
    雲橫越戰，眼睛便越紅。
    驀地。
    他仰頭咆哮，字字泣血！
    “前輩！都到了這一步，您還不出手嗎？”
    “您看到了嗎？您到底在不在？”
    “前輩，求您睜開眼，看看這蒼生吧——！”
    “華國發展至今，也有您的心血！”
    “今日若敗，這個國家，不知要有幾人稱王，幾人稱霸——？！”
    “前輩——！前輩——！”
    ......
    他的吼聲震蕩著整條通道。
    餘音滾滾，如濤如浪。
    但是，十幾秒過去，半分鍾過去，一分鍾過去......
    沒有任何回應。
    豁然間，雲橫的腰背有些佝僂了，氣息下滑的厲害。
    就在這時。
    唰——！
    一道漆黑的刀氣掃過，眼看就要切斷雲橫的脖子。
    危急時刻！
    轟隆隆——！
    絕強的氣息，自張鹿野所在的位置轟然爆發！
    接著。
    轟隆隆隆隆隆隆——！
    一團裹挾著漫天金焰的人影，以無可匹敵的姿態，狠狠將張鶴鳴撞得倒飛出去。
    一直飛出了通道，飛向了藍星的天空。
    雲橫愕然穩住身形，抬頭望去。
    金色的烈焰之中，張鹿野雄壯的身軀傲然挺立。
    他虎目含淚，但淚水才溢出眼眶，便被熊熊燃燒的金焰瞬間蒸發。
    “金剛破嶽......”
    雲橫喃喃自語。
    他感受到，張鹿野身上氣勢不斷拔高著。
    二段......三段......四段......
    五段！
    五段巔峰！
    隨著氣勢的攀升，那璀璨的金焰，漸漸染上了一層血紅，繼而化作了猩紅無比的血焰。
    轟隆的氣焰爆裂聲中，張鹿野回看了雲橫一眼，幹巴巴地開口。
    “雲叔，你說的對，他不是我爹了，我爹不會背叛人類！”
    “通道，你來鎮，他，交給我！”
    “還有......”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咱們靠自己，不求人——！”
    最後一個字，他是嘶吼出來的。
    下一刻。
    轟隆隆隆隆隆隆——！
    血焰陡然加速，撞破虛空，衝出了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