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逆著時光長河，決然溯流而上。
    李薇窩在顧謹之的懷裏。
    兩人就這麽並排坐在淩霄寶殿高高的屋脊之上，一同望著長河下遊那片越來越遠的青碧色神光。
    直到那抹青碧徹底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稍頃，李薇幽幽地開口。
    “老顧，我剛知道李誠體內有個‘老爺爺’的時候，還擔心呢......”
    “就想著，那小子會不會被奪舍。”
    說著，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
    “如今想想，當真可笑......通天老爺那樣的人，大概......是不屑於奪舍的吧......”
    顧謹之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輕撫著她的鬢發。
    指尖的溫度透過發絲傳來，無言地安慰著女孩。
    那種酥酥癢癢的感覺，讓李薇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不少。
    她眯起眼，像隻被順毛的貓，享受著這種難得的安寧。
    過了一會兒，她的反射弧轉了一圈，驀地問道：
    “老顧，你這麽聰明，咋沒想到可以‘開’著天宮往上遊跑？”
    “咱倆還傻嗬嗬地在那兒死扛，白白浪費了神雷這道屏障......”
    顧謹之撫著她頭發的手一僵，瞬間噎住了。
    清冷的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微泛紅。
    他能說，自己當時沉浸於溫柔鄉中，滿腦子都是什麽“滾床單”，腦子一下子就瓦特了，根本沒往這方麵想嗎？
    他要是真這麽說了，李薇製裁的小拳拳，估計馬上就要落下來了。
    “咳咳！”
    顧謹之清了清嗓子，強行一本正經。
    “我剛得到天宮的完整控製權，還不太熟悉它的各項功能。”
    李薇也沒多想，很是理解地點了點頭。
    她的小腦袋從顧謹之的懷裏探出來，仰頭望向天穹。
    天宮在時光長河中逆流，時間的偉力在它無形的穹頂上，印下了一道道夢幻般的流彩，絢爛奪目。
    她滿是惋惜地開口：“可惜了我的雷劫小寶貝......”
    顧謹之探出手，又把她不安分的腦袋按了回來，按進自己懷裏。
    他笑道：“放心，還能恢複的。”
    李薇瞬間來了精神，透著一股小驚喜。
    “當真？”
    顧謹之抬手，捏了捏她細嫩的臉蛋。
    “騙你作甚？”
    “那啥時候能恢複？”李薇立刻追問。
    顧謹之閉上眼，認真地感應了一番。
    片刻後，他睜開眼，道：“三五百年吧......”
    “......”
    李薇臉上的驚喜，瞬間變成了泄氣。
    “你......”
    驀地，她伸出手，一把掐住顧謹之腰間的軟肉，擰啊擰的。
    對於她的“幼稚”，顧謹之有些哭笑不得。
    女孩看似“凶狠”，用的卻是尋常人的力道，如何能令神話強者感到疼痛？
    但他還是很配合地露出痛苦神色，口中不斷求饒。
    “哎呀，疼疼，小薇，我錯了......”
    “知道錯就對了，哼哼。”
    李薇這才哼哼唧唧地鬆了手，重新把臉埋進他懷裏。
    她悶著腦袋，將感知蔓延向天河下遊。
    視線不可及的遙遠之處，十一尊永恒的氣息若隱若現。
    感知著這股無形的壓迫感，冷不丁的，李薇蹦出了一句。
    “老顧，你想要的話，我可以的。”
    ......
    噗通！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顧謹之的心髒，猛地跳動起來。
    原本隻是溫熱的手心，陡然變得滾燙。
    “......”
    十幾息後，他才強自壓下心頭衝動，讓自己鎮定下來，正色開口。
    “小薇，我想要的，從來不是一時的潦草歡愉。”
    “你明白嗎？”
    “唉......”
    李薇默了默，終是輕歎了口氣。
    心中雖然感動，嘴上卻故意用一種古怪的語調說：“老顧，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你啊你......”
    顧謹之又好氣又好笑，再次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子。
    “咱倆若能度過此劫，定要讓你看看，我中用還是不中用。”
    “呃......”
    李薇聞言，隱約感知到老顧身體的變化，臉陡然紅了。
    腦海裏，不受控製地聯想到某些不可描述的畫麵。
    【不好......】
    【車速有點兒快了......】
    她訥訥地，不好意思吭聲了。
    ......
    顧謹之也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
    隻是摟著她，感受著懷中嬌軀的溫熱與柔軟，內心無比滿足。
    外加言語上稍占上風，他竟然生出一種“人生如此，夫複何求”的小得意。
    心緒開闊間，他仰起頭，望著那幻夢般瑰麗的流彩天穹。
    倏地，某段仿佛已經很久遠的記憶悄然浮現。
    “小薇，還記得在鏡世界中的那場煙花嗎？”
    說著，他抬起手，指向那萬花筒般，不斷變幻色彩的蒼穹。
    “你看，時間的‘煙花’，是不是更美？”
    李薇同樣回憶起了玉京城中的火樹銀花，回憶起了建極殿頂的中二與感動。
    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依偎著他。
    與他一同欣賞著這獨屬於兩人的、世間最宏偉的景致。
    ......
    長河之中無歲月。
    天宮逆流而上，也不知究竟行了多久。
    他們對於時間的感知愈發遲鈍。
    李薇恍惚覺得，日子仿佛已經過去了一兩個月。
    有時候又覺得，仿佛隻過了一兩個小時。
    期間，那十一尊永恒未再現身。
    若非下遊時不時蕩來漣漪，一道道宏大氣息始終遙遙地綴著他們。
    李薇都要以為，那些老登被通天老爺一個人殺光了呢。
    ......
    某一刻。
    嗡——！
    天宮猛然一震，停了下來。
    顧謹之沉然開口。
    “到了。”
    李薇從他懷中坐直身體，手按在了誅仙劍的劍柄上，凝神望著下遊。
    默然半晌，她忽然開口。
    “老顧，我這人承壓能力差，還自私，所以，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顧謹之含笑問道：“什麽事？”
    李薇正色，“如果事不可為，你讓我先死，然後你再死，Ok不Ok？”
    顧謹之抿著唇，久久不答。
    其實，他也想自私一回......
    因為，他真的不想再經曆一次失去李薇的痛苦，哪怕隻是一瞬。
    那種感覺，會把他逼瘋的。
    ......
    未聽到答案的李薇，瞬間便感知到了顧謹之的情緒，感知到了他藏於心底的那份深沉的悲傷。
    她沉吟一瞬，立刻改口。
    “那這樣，一會兒如果打不過，咱們一塊兒自爆，炸他娘的！”
    “而且，也別太悲觀嘛，通天老爺可是說了，祂們的實力會被削弱的。”
    顧謹之聞言，竟然開心地點了點頭，低低應了一聲。
    “好。”
    .....
    嘩啦啦啦啦啦——！
    話音剛落，整條時光長河豁然翻湧。
    轟隆隆隆隆隆隆——！
    “濤聲”陣陣，一道道“巨浪”不斷拍打著天宮的“基座”，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
    下遊方向，流光溢彩的河麵之上。
    十一尊永恒的身影，再度出現。
    祂們踏著波濤，一步步向著天宮走來。
    每一步落下，長河都會為之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