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光芒如潮水般衝刷過九嬰的每一寸鱗片，那些纏繞它三百年的黑色怨氣如沸湯潑雪，迅速消融。九顆頭顱同時仰天長嘯，聲音穿透海水，直達雲霄。
    小夭被這股力量震退，相柳的尾巴及時纏住她的腰，才沒讓她撞上石壁。她驚愕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九嬰原本暗淡的鱗片逐漸恢複光澤，呈現出純淨的月白色，九雙眼睛如同九輪金陽，照亮了整個海底遺跡。
    "成功了...？"阿沅從一塊礁石後探出頭，狐耳因震驚而筆直豎起。
    沒等小夭回答，一股奇異的波動突然從她體內爆發！封魂針引導入體的九嬰精血與她自己的血液完全融合，產生難以想象的劇變——她雙臂的鱗片自動展開，不再是單純的珍珠白或青灰色，而是兩種顏色完美交織，形成瑰麗的花紋；背後的骨翼完全成形，半透明薄膜上流轉著金色符文；就連她的眼睛也變成純粹的金色，瞳孔如蛇般豎直。
    "小夭！"相柳的九顆頭同時湊近，聲音裏滿是擔憂，"你..."
    小夭張開嘴想回答，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響，像是兩個聲音在同時說話："我...沒事..."
    事實上，她感覺前所未有的好——體內兩股血脈不再互相排斥，而是如兩條歡快的小溪，和諧地匯入同一條河流。力量在血管中奔湧，卻不顯狂暴；感知延伸至遺跡每個角落，卻不覺混亂。
    這就是母親當年希望達到的境界嗎？西陵與九嬰血脈的真正融合？
    九嬰的清醒頭——現在所有頭都恢複了清明——溫和地注視著她："孩子，你做到了西陵纈未能完成的事。"
    它的聲音不再沙啞，而是如深海般沉靜有力，每個音節都帶著古老的韻律。最令人驚訝的是，它現在說的不是妖族語言，而是清晰的人族語。
    "您...認識我母親？"小夭試探性地遊近一些。
    九嬰的九雙眼睛同時流露出複雜的情感："認識這個詞匯太淺薄了。西陵纈是我的半身，正如..."它的目光移向相柳，"這條小蛇是你的半身。"
    相柳的鱗片微微豎起，既因被稱作"小蛇"而不滿，又因九嬰話語中的深意而震動。
    就在這時，遺跡入口處傳來一陣騷動。瑲玹和他的親衛終於突破了激流的阻礙，衝進中央大廳。當他們看到完全淨化的九嬰和小夭妖化的模樣時，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這不可能..."蓐收的聲音透過傳音法器傳來，充滿難以置信，"九嬰怎麽會..."
    瑲玹的臉色陰晴不定，目光在小夭和九嬰之間來回移動："小夭，離開那裏！它蠱惑了你！"
    小夭展開骨翼，擋在九嬰前方："不，表哥。被蠱惑的是你們。九嬰從未主動傷害人族，三百年前是怨氣控製了它，母親封印它是為了救它，而非害它！"
    "你叫它什麽？"母親"？"瑲玹的表情更加難看，"西陵纈是病逝的！她怎麽可能..."
    "她是為了封印自我犧牲的！"小夭的聲音因激動而更加回響，"你們的曆史書上沒有記載真相！"
    九嬰的一顆頭輕輕碰了碰小夭的肩膀："孩子，憤怒會加速血脈融合...你確定要走上這條路嗎？"
    這句話如一盆冷水澆在小夭頭上。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什麽...意思？"
    "你現在處於半神狀態。"九嬰解釋道，"西陵與九嬰血脈暫時平衡。但這種狀態不會持久——很快，你必須做出選擇：完全接納九嬰血脈成為妖族，或者..."它猶豫了一下，"冒險分離血脈，恢複純粹的人族之身。"
    相柳的九顆頭同時轉向小夭，眼中滿是震驚與擔憂。阿沅也遊了過來，火紅的尾巴不安地擺動："夫人...這..."
    小夭還沒從這信息中回過神，瑲玹的聲音再次插入："小夭！不管它對你說了什麽，都不要相信！九嬰是災禍的化身，必須被消滅！"
    他舉起一個奇怪的銀色法器，對準九嬰。小夭立刻認出那是西炎皇室的鎮國之寶——射日弓的仿製品，傳說能誅殺神明！
    "不要！"她展開骨翼想要阻攔，卻晚了一步。
    銀光如閃電般射出，直奔九嬰最中間的那顆頭！千鈞一發之際，相柳的九顆頭同時噴出妖力，在九嬰前方形成屏障。然而銀光竟穿透了屏障，隻是稍稍偏離了方向，擦著九嬰的脖頸飛過，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金色的血液噴湧而出，染紅了周圍的海水。九嬰發出痛苦的嘶吼，但奇怪的是，它沒有反擊，而是用身體護住了小夭幾人。
    "為什麽？"小夭難以置信地看著它，"您明明可以..."
    "殺戮隻會滋生更多怨氣。"九嬰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三百年前我未能領悟這點，才釀成大錯。"
    瑲玹見一擊未中，立刻命令手下準備第二輪攻擊。但就在這時，整個海底遺跡突然劇烈震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強烈！穹頂的裂縫迅速擴大，無數巨石砸落，海水開始形成危險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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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震怒..."九嬰抬頭望向正在崩塌的穹頂，"血脈融合觸犯了禁忌。"
    小夭順著它的目光看去，頓時毛骨悚然——透過裂縫，她看到海麵上空不知何時已聚集起巨大的雷暴雲團，漩渦狀的雲層中電閃雷鳴，仿佛天罰降臨！
    "我們必須離開這裏！"相柳用尾巴卷住小夭，九顆頭警惕地觀察著各個方向的危險。
    九嬰卻緩緩搖頭："走不了了。天罰針對的是我和小夭...你們走吧。"它看向相柳，"帶她離開，越遠越好。"
    "不！"小夭掙紮著想要留下，"一定有別的辦法！"
    九嬰的九雙眼睛溫柔地注視著她："你母親當年也說過同樣的話..."它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可惜時間不夠了...孩子，記住，無論選擇哪條路，都不要後悔..."
    話音未落，一道直徑足有十丈的巨型雷電突然劈下，穿透海水直擊遺跡！九嬰毫不猶豫地騰空而起，用身體擋住了這一擊。刺目的白光中，小夭看到它潔白的鱗片瞬間焦黑，九顆頭同時發出痛苦的嘶吼，卻仍堅定地護在眾人上方。
    這一幕與母親記憶中的畫麵何其相似——犧牲自己，保護所愛。
    "九嬰！"小夭想要衝上去幫忙，卻被相柳死死拉住。
    "沒用的！"相柳在她耳邊吼道，"那是天罰之雷，碰到一點就會魂飛魄散！"
    瑲玹的隊伍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蓐收慌忙拉著瑲玹後退："殿下！我們必須撤離！整個海域都要被雷暴吞沒了！"
    瑲玹卻甩開他的手，死死盯著小夭："跟我走！現在！"
    小夭回望他，金色的豎瞳中滿是決絕："我不會丟下它...就像母親當年一樣。"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瑲玹內心某處。他的表情突然變得複雜起來："小夭...我..."
    第二道天雷劈下，比第一道更加凶猛。九嬰已經傷痕累累，但仍奮力抵擋。就在這時，小夭體內的融合血脈突然劇烈沸騰——她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力量從骨髓深處爆發，背後的骨翼完全展開，上麵的金色符文亮如烈日！
    "我明白了..."她輕聲說，"血脈相融...天道可逆..."
    不等相柳阻攔，她猛地振翅衝向九嬰！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她竟然穿透了九嬰的防護，直接來到天雷正下方！
    "小夭！"相柳和瑲玹同時驚呼。
    天雷無情地劈下，卻在接觸到小夭的瞬間分叉成數百道細小電光，被她背後的骨翼吸收！符文閃爍間，電光被轉化為純粹的能量，注入她的體內。
    "啊——！"難以形容的痛苦讓小夭仰天長嘯，聲音已非人類。她的身體在半空中蜷縮成一團，被耀眼的電光包裹，如同一輪小太陽。
    九嬰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她在...吸收天罰？!"
    相柳的九顆頭全部僵直，眼中滿是驚恐與心疼。他想衝上去救小夭，卻被強大的能量場彈開。阿沅的狐火也對天罰無能為力，急得直掉眼淚。
    電光中的小夭感到意識開始模糊。恍惚間，她看到母親西陵纈的身影出現在光中，溫柔地對她微笑："做得很好，我的孩子...但還不夠..."
    "母親...？"小夭想要伸手觸碰，卻抓了個空。
    "要完全駕馭融合血脈，你必須做出選擇..."西陵纈的幻影輕聲說，"成為妖族，永遠離開人間；或者分離血脈，失去這份力量...但無論哪種選擇..."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第三道、也是最強的一道天雷劈了下來！這道雷呈詭異的紫金色，所過之處海水蒸發，空間扭曲！
    九嬰拚盡最後力氣撲向小夭，想要替她擋下這一擊。但有人比它更快——
    "不！！！"
    相柳的九顆頭同時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他的身體瞬間膨脹到極限，九條白尾如蓮花般綻放，硬生生插入了天雷與小夭之間！
    "相柳！"小夭眼睜睜看著那道紫金雷霆劈在他身上，九顆頭同時噴出鮮血！
    就在這生死攸關的一刻，九嬰突然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它用最後的力量將小夭和相柳同時包裹在身體中央，然後仰頭向天，九張巨口同時噴出一道金光，與天罰之雷正麵相撞！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整個海底遺跡徹底崩塌。小夭最後的意識，是相柳的尾巴緊緊纏住她的腰，和九嬰那聲回蕩在靈魂深處的歎息：
    "活下去..."
    當她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海灘上，天空已經放晴。渾身是血的相柳半跪在她身邊，九顆頭無力地垂著，其中三顆嚴重燒傷，另外幾顆也傷痕累累。阿沅在一旁用狐火為他療傷，小臉上滿是淚痕。
    "相柳..."小夭艱難地撐起身子，聲音嘶啞，"九嬰呢？瑲玹呢？"
    相柳的傷最輕的那顆頭抬起來，輕輕蹭了蹭她的臉："九嬰...不見了。天罰過後，它的身體化為了光點...瑲玹和他的隊伍被衝到了另一處海灘，應該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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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夭望向平靜的海麵，胸口像被挖空了一塊。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鱗片已經消退，背後的骨翼也不見了，但體內兩股血脈依然和諧共存，隻是比之前虛弱了許多。
    "它...死了嗎？"
    相柳沉默了一會："我不確定。妖族傳說，九嬰是不朽的...也許隻是回到了沉睡狀態。"
    阿沅突然豎起耳朵："有人來了！"
    遠處的礁石後，一隊人馬正向他們走來。為首的正是瑲玹，他的盔甲破損嚴重，臉色蒼白如紙，但眼中的堅定絲毫未減。蓐收和其他親衛跟在他身後，個個帶傷，卻仍保持著戰鬥姿態。
    相柳立刻擋在小夭麵前，盡管他的狀態已經差到極點。小夭卻輕輕推開他，自己站了起來，直麵瑲玹。
    "現在你明白了嗎，表哥？"她平靜地問，"九嬰不是怪物。"
    瑲玹的表情複雜得難以形容。他盯著小夭看了許久，突然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震驚的動作——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標準的臣子禮。
    "西炎瑲玹，拜見王姬。"
    小夭愣住了："你...什麽意思？"
    瑲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我尋找九嬰，從來不是為了殺它...而是為了得到它的力量，對抗一個更古老的威脅。"他深吸一口氣，"但現在我明白了...真正繼承九嬰力量的，是你。"
    海風拂過沙灘，卷起細小的沙粒。小夭與瑲玹對視著，突然意識到，自己站在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十字路口。
    九嬰消失前的話在她腦海中回響："無論選擇哪條路，都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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