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恐懼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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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德舟在迷宮般的冷櫃陣列中穿行。這裏的通道狹窄,兩側高聳的金屬櫃壁泛著幽藍的冷光,一直延伸到視線無法觸及的深處。每走一步,身體都因微弱的重力而有些飄忽,需要刻意控製才能保持穩定。腳尖輕點地麵,身體就會不受控地向上浮起一小段,再緩緩落下,像個笨拙的提線木偶。他不得不經常伸手扶住冰冷的櫃壁,指尖傳來刺骨的寒意,也帶來一絲虛假的踏實感。
殘留的頭痛還在持續,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發出抗議,胃裏也依然翻騰著不適感,那是強製灌入他人臨終記憶的後遺症。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每一次幹嘔都讓腦袋裏的刺痛更劇烈一分。這感覺糟透了,比連續通宵做實驗後的宿醉還難受一百倍。但他沒時間抱怨,更沒資格停下。
他強迫自己忽略這些生理上的不適,集中精神搜尋。目標是李仕識。根據實驗室的人事檔案照片和自己那不算牢靠的記憶,他大致圈定了一個範圍。李仕識是近期才“失蹤”的,按理說,他的“共生體”應該存放在相對較新的區域。他記得檔案上李仕識那張略顯憨厚的臉,還有額角一顆不太明顯的痣。
懸停區內部的環境並不穩定。有時前方的空間會發生一陣輕微的扭曲,光線折射出怪異的角度,讓遠處的櫃子看起來搖搖晃晃,視線變得模糊不清。有時,某個區域的溫度會毫無征兆地驟降,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白大褂,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仿佛有某種無形的存在剛剛擦肩而過。
那無處不在的、緩慢而整齊的“呼吸聲”更是如同背景噪音,持續不斷地鑽入耳朵。陶德舟甚至發現,當他內心的恐懼感加劇時,這“呼吸聲”的強度似乎也會隨之增強,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沉重。這個發現讓他很不舒服,感覺自己像個被扒光了衣服扔在舞台中央的小醜,一舉一動,甚至連情緒波動都被這個鬼地方監視著、利用著。真是糟糕透頂的“互動體驗”。
在尋找的過程中,他偶爾會停下來,試探性地伸出手指,觸摸一些隨機的冷櫃。每一次觸碰,指尖傳來的都是那種冰冷、粘滯的觸感,仿佛櫃子本身具有生命,正試圖吸附住他。緊接著,就是短暫而混亂的感官碎片湧入腦海。
他試探性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的櫃門。眼前猛地炸開一片猩紅,粘稠得幾乎滴落下來,濃烈刺鼻的酒精味緊隨其後灌入鼻腔,女人尖銳絕望的哭喊聲幾乎刺穿他的耳膜。陶德舟猛地縮回手,踉蹌了一下。他甩了甩頭,試圖把那股血色和哭喊驅散出去,胃裏卻應景地跟著一陣攪動。“酒鬼?家暴現場?”他低聲罵了一句,強壓下不適。
又不信邪地摸向旁邊另一個。這次沒有顏色,隻有嗡嗡的低鳴,單調、沉悶,無限循環。緊接著,一種被抽幹所有色彩和意義的空曠感將他籠罩,隻有無盡的等待,以及深入骨髓的孤寂。陶德舟打了個寒顫。
他皺緊眉頭,決定再試一次。手指剛一貼上——一股令人作嘔的渾濁黃色瞬間填滿了他的視野,黏糊糊的。同時,胃裏猛地一抽,比他自己原本的惡心感強烈十倍。陶德舟猝不及防,“呃!”他幹嘔一聲,彎下腰,一手死死撐住冰冷的櫃壁,另一隻手捂住了嘴,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該死的,這比強製灌輸記憶的感覺還直接,還惡心!
他緩了好一陣。“夠了!再這麽摸下去,沒找到李仕識,我自己先交代在這兒了。”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隨機抽樣太蠢了。”必須換個方法。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仔細觀察櫃門上的標識。
這些碎片信息雜亂無章,毫無邏輯,卻都在不斷加重他本就脆弱的精神負擔。頭痛感越來越明顯,從鈍痛變成了尖銳的刺痛,每一次感官碎片的衝擊都像是在他緊繃的神經上又抽了一鞭子。他開始懷疑,再這樣下去,不等找到李仕識,自己會不會先因為“信息過載”而精神崩潰。這“鑰匙”的能力,副作用未免也太大了點,簡直就是高利貸,借一點點就要付出慘痛代價。
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減少了試探性接觸的次數,盡量保存自己那點可憐的精神力。他開始更依賴視覺和邏輯判斷,仔細辨認櫃門上的照片,比對記憶中的人事檔案。
漸漸地,他進入了一個特定的區域。這裏的冷櫃看起來確實比之前的要新一些,金屬表麵沒有那麽多劃痕和汙漬,照片上的人臉也大多是中年或青年,不像之前區域有那麽多老年人。他感覺自己離目標越來越近了。空氣似乎也變得更加凝滯,那“呼吸聲”的節奏在這裏好像出現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紊亂。
就在這時,當他靠近走道盡頭的一個特定冷櫃時,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猛地攫住了他。
不是之前那種短暫的感官碎片衝擊,而是一股強大、狂暴、幾乎凝成實質的能量波動,如同無形的巨浪般撲麵而來!
嗡——!
強烈的耳鳴瞬間淹沒了一切聲音,包括那持續不斷的“呼吸聲”。空氣仿佛變成了粘稠的膠質,將他整個人都包裹、擠壓。周圍所有冷櫃裏傳出的“呼吸聲”在這一刻陡然變得急促、響亮、雜亂無章,如同無數瀕死者在同時發出最後的喘息!
一股混雜著極度驚恐、無法抑製的憤怒、以及深不見底的不甘的強烈情緒洪流,蠻橫地衝刷著他的意識。這股情緒是如此純粹、如此濃烈,遠超之前接觸任何一個“共生體”時感受到的殘留情感。它帶著一種原始的、不加掩飾的惡意,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撕碎!
陶德舟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劇烈的惡心感再次湧上喉嚨,他捂住嘴,強忍著幹嘔的衝動。視野邊緣開始發黑,頭痛欲裂,仿佛有人正用冰錐狠狠鑿擊他的顱骨。他本能地想要逃離這個能量波動的中心,但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他強迫自己抬起頭,忍著眼睛的刺痛和模糊的視線,看向那個引發這一切異常的冷櫃。距離他隻有幾步之遙。
櫃門上貼著的黑白照片,映入他因痛苦而微微放大的瞳孔中。
照片上的那張臉,扭曲、猙獰,雙眼圓睜,瞳孔渙散,嘴巴不自然地張開,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尖叫。每一個細節都充滿了死前的極度恐懼和難以置信。
盡管麵容因痛苦而變形,陶德舟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李仕識!失蹤多日的同事,李仕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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