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第二次撲擊迅猛如電，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吳璐桃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胸口，她向後踉蹌半步，喉嚨裏溢出一聲痛苦的嗚咽。那對鹿角發卡上的紅光驟然變得明亮，似乎在抵抗，又似乎在發出更強烈的信號。烏雲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在空中翻了個身，輕巧落地，喉嚨裏的低吼卻愈發凶狠，金色的豎瞳死死鎖定那對發卡，蓄勢待發。
    陶德舟趴在地上，後腦勺的鈍痛和胸口的窒息感讓他一陣陣發暈。他看著眼前這匪夷所思的纏鬥——一隻發狂的貓，一個明顯狀態極差的女人，還有那對散發著不祥紅光的發卡。他腦子裏亂糟糟地閃過檔案裏關於“人造暗物質器官”的記錄，那描述的外形，幾乎就是這對鹿角發卡的翻版。所以，烏雲攻擊的不是裝飾品，而是……一個器官？強行安裝在吳璐桃身上的器官？
    “停……停下！”陶德舟掙紮著，試圖用手肘撐起身體，但渾身的酸痛讓他動作變形，“吳璐桃！那隻貓……它要幹什麽？”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沒人回應他。吳璐桃的視線終於從烏雲身上移開，短暫地落在了陶德舟臉上。她的眼神空洞，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化作一聲更深的喘息。她抬起的手再次無力垂落，手腕處的皮膚下，似乎有青筋在不自然地跳動。
    烏雲沒有給他和吳璐桃交流的機會。它再次撲上，這一次更加刁鑽，試圖繞過吳璐桃無力的格擋，直接攻擊她的頭部。
    “夠了！”吳璐桃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混合著痛苦和絕望的喊叫。這聲音不再是之前的低喃，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懸停區。
    伴隨著這聲喊叫，她頭上的鹿角發卡紅光猛地收斂，但並未熄滅，而是穩定在一種暗淡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狀態。烏雲的攻擊動作在半空中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隨即落在地上，但依舊保持著攻擊姿態，喉嚨裏發出威脅的呼嚕聲，警惕地盯著吳璐桃，也盯著她頭上的發卡。
    懸停區內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隻有44號冷櫃持續不斷的低沉嗡鳴，以及吳璐桃粗重急促的喘息聲。
    “書……”吳璐桃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哭腔，她扶著牆壁，勉強站穩身體，目光掃過陶德舟和他懷裏那本此刻安靜下來的《逃生之書》，“那本書……是用來記錄‘它’……量子貓的……預言和……指令……”
    陶德舟的心猛地一沉。量子貓？吳璐桃之前含糊其辭提到的存在，現在終於有了明確的稱謂。
    “剛才的……血字……”吳璐桃深吸一口氣，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那是……緊急協議……最危險的那種……”
    她的目光轉向依舊虎視眈眈的烏雲，眼神複雜。“我的家族……世代……侍奉‘量子貓’……我們是守護者……也是……仆從……維護……某種平衡……”她抬手，指尖顫抖地碰了一下暗淡的鹿角發卡，“這是信物……也是……束縛……”
    束縛。陶德舟瞬間明白了為何她剛才麵對烏雲的攻擊顯得如此無力。這發卡賦予她某種能力或身份，同時也限製了她。
    “烏雲……”吳璐桃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近乎恐懼的敬畏，“它是‘量子貓’的……具現……或者說，代理。它的行為……遵循古老的指令……血字出現……意味著……某個核心的謊言……被觸及了……”
    她的視線猛地轉向陶德舟，眼神銳利得像冰錐：“烏雲的……‘殺死說謊者’協議……被激活了！”
    陶德舟感覺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頭頂。殺死說謊者。謊言即氧氣。那冰冷的指令再次在他腦海中灼燒。
    “誰……誰是說謊者？”陶德舟脫口而出，聲音幹澀。
    吳璐桃沒有回答。她的眼神飄忽不定，掠過陶德舟，掠過虎視眈眈的烏雲，最終落向那扇散發著不祥氣息的44號冷櫃，最後又仿佛穿透了牆壁，望向某個遙遠而未知的方向。她的沉默本身就像一個巨大的問號，懸在陶德舟心頭。
    “我不知道……”吳璐桃終於開口，聲音疲憊而沙啞，“但執行這個指令……陶德舟，聽著，無論‘說謊者’是誰，一旦協議完成……帶來的災難……是你無法想象的……”她猛地抓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肉裏，“你會毀掉一切！所有的一切！”
    陶德舟看著她蒼白臉上浮現的恐懼，那恐懼如此真實，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他低頭看了看懷裏的書，又看了看那隻隨時可能再次暴起的貓，再看看眼前這個被“束縛”的女人，最後目光投向那扇仿佛隱藏著世界終極秘密的44號冷櫃。
    毀掉一切？可如果不執行指令，會發生什麽？主任隨時可能帶人出現，懸停區的倒計時還在繼續，而那個“謊言”，那個維持著這一切的“氧氣”，又到底是什麽？
    他感覺自己像個蹩腳的舞台劇演員，被硬生生推到了聚光燈下，手裏攥著一個寫著“毀滅”的劇本，台下是看不見的觀眾，而身邊是隨時可能失控的道具和同樣身不由己的搭檔。
    “那……那我們現在怎麽辦？”陶德舟茫然地問，這個問題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報警？還是……叫個外賣壓壓驚？”他試圖扯出一個笑容，但嘴角僵硬得像凍住了一樣。
    吳璐桃沒有理會他這不合時宜的冷笑話，隻是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他：“不要……不要執行那個指令……至少……現在不要……”
    懸停區內，能量的波動似乎更加明顯了，空氣中彌漫的低語聲仿佛也清晰了許多，帶著一種急切的、催促的意味。烏雲喉嚨裏的呼嚕聲越來越響，像是在倒數著什麽。
    陶德舟的心髒狂跳不止。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殺死說謊者。
    謊言即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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