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誰是說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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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字句,如同剛剛從零度冰水中撈出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陶德舟的意識,在他的大腦皮層反複刮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仿佛直接烙印在了他的靈魂深處。
    他癱在地上,後腦勺撞擊地麵的鈍痛還在持續,胸口被烏雲踩踏的窒息感也未完全消散。可這些身體上的不適,在此刻那道血色指令帶來的精神衝擊麵前,顯得微不足道。
    說謊者?誰是說謊者?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入口處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吳璐桃。剛才她的話音還在耳邊,承認《逃生之書》記錄著“量子貓”的預言和指令,承認血字指令是“緊急協議”,承認她的家族是守護者或仆從,世代維護平衡,執行計劃。鹿角發卡是信物,也是束縛。烏雲是“量子貓”的具現或代理,它的行為遵循古老指令,血字指令的出現意味著核心謊言被觸及,烏雲的“殺死說謊者”協議被激活……
    她說了這麽多,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精心編織的網,看似透露了信息,實則可能隱藏了更多。她說她的家族是守護者,是為了維護平衡?維護誰的平衡?執行誰的計劃?這個計劃,是不是就是眼前這個把活人變成扭曲“共生體”,靠汲取恐懼維持的鬼地方?
    她頭上的鹿角發卡此刻正發出不祥的紅光,與血字指令遙相呼應。烏雲,那個被她聲稱能溝通平行宇宙的“代理”,正發了瘋似的攻擊這對象征著力量和束縛的發卡。吳璐桃臉上那痛苦、無奈甚至哀求的表情,是因為發卡被攻擊而疼痛,還是因為她自身的謊言即將被揭穿而恐懼?
    陶德舟的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吳璐桃,這個看似無害、甚至有些柔弱的“暗物質協調員”,會不會就是那個“說謊者”?她是不是為了家族的使命,或者為了那個神秘的“量子貓”,而將他,甚至更多無辜的人,引入了這個名為“終極殯葬”的陷阱?她所做的一切,包括給他《逃生之書》,是不是都是計劃的一部分,一個巨大的、橫跨世代的謊言?
    “嗷——!”烏雲的第二次攻擊再次被發卡周圍無形的能量場彈開,它憤怒地在地上打了個滾,毛發根根倒豎,喉嚨裏發出威脅性的呼嚕聲,像一台隨時準備爆炸的小型引擎。吳璐桃的身體晃得更厲害了,她扶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息,汗水已經浸濕了她額前的碎發。她看著烏雲,嘴唇翕動,似乎還在徒勞地低語著什麽。
    這場景實在太詭異了。一隻貓,在攻擊一個女人的發卡。而這個女人,似乎明知道這發卡關係重大,卻無法有效阻止,隻能被動承受。陶德舟甚至產生了一個荒誕的念頭:這貓是不是在執行家法?吳璐桃違反了什麽“量子貓”的規定,所以派烏雲來沒收作案工具?
    他的視線又不由自主地轉向懸停區更深處,那些排列整齊、散發著寒氣的冷櫃。實驗室主任,還有他背後那些看不見的勢力。他們建造了這個懸停區,他們策劃了“終極殯葬”,他們把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維持項目的“電池”。他們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掩蓋著令人發指的罪行。他們的存在本身,不就是最大的謊言嗎?主任那張看似關切實則冰冷的臉,他手下那些沉默的安保人員,他們是不是才是指令指向的“說謊者”?
    殺死主任?陶德舟打了個寒顫。他連跟陌生人說話都困難,現在腦子裏卻盤旋著“殺死”這種字眼。這簡直比讓他去跟整個實驗室的人做匯報還要恐怖一萬倍。而且,主任背後代表的是整個實驗室,甚至可能更龐大的組織。殺死他,無異於螳臂當車,隻會招來更徹底的毀滅。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讓他心悸不已的44號冷櫃上。剛才,正是他試圖接觸這個冷櫃,才觸發了《逃生之書》的血字指令。這個冷櫃裏,到底封存著什麽?吳璐桃說,血字指令的出現意味著核心謊言被觸及。那麽,這個謊言,會不會就藏在44號冷櫃裏麵?那個與他童年創傷產生共鳴的“共生體”,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謊言?或者,它承載著一個關於他自己,關於他為什麽會來到這裏,為什麽會對懸停區有特殊感應的謊言?
    殺死44號冷櫃裏的“共生體”?可指令說的是“說謊者”,是一個具有主觀意識的存在。冷櫃裏的東西,還能被稱為“者”嗎?還是說,它內部的意識殘骸,仍然在維持著某種形式的“謊言”?
    最後一個可能性,像一條冰冷的毒蛇,悄無聲息地纏上了陶德舟的心髒。
    會不會……說謊者……是我自己?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讓他渾身冰冷,連牙齒都開始打顫。他的記憶真的可靠嗎?童年被鎖停屍櫃的創傷,是真的嗎?還是被植入的?他為什麽會對烏雲有莫名的親近感?他的社恐,真的是性格原因,還是某種為了保護他,或者限製他而施加的枷鎖?他能進入懸停區,能與“共生體”產生記憶互換,這一切真的是因為他所謂的“特殊體質”?會不會,他自己就是這個巨大陰謀的一部分,一個被蒙蔽了真相,甚至主動遺忘了關鍵信息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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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謊言即氧氣。”
    這句話像重錘一樣敲擊著他的神經。氧氣,是生命賴以生存的基本要素。如果謊言是氧氣,那麽殺死說謊者,就等於切斷了維持懸停區,甚至整個“終極殯葬”計劃運作的根本。
    那會發生什麽?
    懸停區崩潰?所有的“共生體”徹底消亡,還是以更恐怖的形式釋放出來?實驗室被夷為平地?還是引發某種更宏大的、災難性的後果?
    陶德舟感到一陣眩暈。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站在懸崖邊上的人,腳下是萬丈深淵,身後是步步緊逼的猛獸。而那道血紅色的指令,就是懸崖對麵伸過來的一根布滿尖刺的藤蔓,抓住了會皮開肉綻,不抓住就會墜入深淵。
    他看著仍在對峙的烏雲和吳璐桃,看著散發著不祥氣息的44號冷櫃,看著懸停區入口那片似乎隨時會吞噬一切的黑暗。恐懼、懷疑、困惑、還有一絲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在他心中交織翻滾。
    “喂!”陶德舟用盡力氣喊了一聲,聲音嘶啞得厲害,“你們……能不能告訴我……到底誰在說謊?!”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懸停區裏回蕩,顯得那麽微弱,那麽可笑。
    烏雲似乎被打斷了攻擊節奏,扭頭瞥了他一眼,金色的豎瞳裏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種超越了人類理解範疇的漠然。
    吳璐桃則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靠著牆壁緩緩滑坐到地上。她抬起頭,看向陶德舟,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血色,隻有無盡的疲憊和一種近乎絕望的複雜眼神。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沒有人回答他。
    懸停區內,隻有冰冷的空氣,彌漫的低語,烏雲喉嚨裏壓抑的咆哮,吳璐桃沉重的喘息,以及44號冷櫃那越來越清晰的、如同心髒搏動般的嗡鳴聲。
    還有他腦海裏,那如同詛咒般不斷回響的血字指令。
    殺死說謊者。
    謊言即氧氣。
    陶德舟閉上眼睛,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無邊的惡意和巨大的謎團壓垮了。他現在無比確定,無論那個說謊者是誰,這個謊言本身,就是懸停區存在的基石。而他,似乎成了那個可能要親手抽掉這塊基石的人。
    這感覺糟透了。比麵對一群陌生人做報告還要糟糕一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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