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口下方，是一個遠比之前通道寬敞的空間，像某種廢棄的地下中轉站。
    但映入陶德舟眼簾的景象，讓他瞬間忘記了呼吸，連肩膀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應急燈忽明忽暗，投下慘白而搖曳的光線。
    光影之間，一些……東西……在遊蕩。
    它們形態各異。
    有的像一團不穩定的人形輪廓，由閃爍不定的幽藍色電弧構成，拖著滋滋作響的尾跡，漫無目的地飄過。
    有的則更像是一塊扭曲的陰影，緊貼著地麵或牆壁蠕動，所過之處，金屬牆麵似乎變得暗淡、鏽蝕。
    還有一些，是破碎的光影碎片，如同被砸碎的鏡子映出的殘像，在空中毫無規律地閃現、消失，伴隨著尖銳或低沉的、非人非獸的雜音。
    “量子共生體……”陶德舟喉嚨發幹，幾乎是無聲地吐出這幾個字。
    懸停區失控，那些被“保存”在冷櫃裏的意識或能量體，正以這種扭曲可怖的方式，泄露出來。
    “比記錄裏描述的……更不穩定。”吳璐桃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帶著一種她極力壓製卻依然流露出的驚悸。
    她顯然也認出了這些東西，但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的預料。
    “喵嗚！”
    烏雲伏在通風口邊緣，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威脅聲，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尾巴不安地抽動著，緊緊盯著下方那些遊蕩的“汙染物”。
    就在這時，下方一個電弧構成的人形輪廓，動作猛地一頓。
    它那沒有五官的“頭部”緩緩抬起，朝向了他們所在的通風口方向。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惡意，順著它的“注視”滲透上來。
    陶德舟隻覺得頭皮發麻，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社恐的本能讓他想立刻縮回管道最深處，把自己埋起來。
    “不能待在這裏了！”吳璐桃當機立斷。
    她指著斜下方遠處，那裏似乎有一個標記著緊急出口標誌的厚重鐵門。
    “走那邊！快！”
    她率先推開通風口蓋板，動作敏捷地抓住邊緣，身體靈巧地滑了下去，穩穩落地。
    陶德舟看著下方那些飄蕩的鬼影，腿肚子都在轉筋。
    跳下去？跟這些玩意兒共處一室？
    “快點！它發現我們了！”吳璐桃抬頭低喝，聲音急促。
    那個電弧人影已經開始朝他們這邊飄過來，速度越來越快。
    烏雲對著下方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叫，然後縱身一躍，如同黑色的墨點滴入混亂的畫布，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吳璐桃身邊。
    陶德舟感覺心髒快要跳出胸腔。
    社恐的本能和求生的欲望在他體內激烈搏鬥。
    他閉上眼睛，硬著頭皮，順著通風口邊緣滑了下去。
    落地時他踉蹌了一下，肩膀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吳璐桃一把扶住他。
    “小心！”她壓低聲音。
    那個電弧人影已經飄到了距離他們不到十米的地方。
    它沒有發出聲音，但陶德舟感覺一股強烈的精神幹擾像無形的波紋掃過。
    他頭暈目眩，仿佛置身於一個嘈雜的社交場合，無數雙眼睛同時盯著他。
    這種感覺比任何物理攻擊都讓他恐懼。
    烏雲發出一聲低吼，身體微微膨脹，體表似乎流動著更深的暗影。
    那電弧人影的動作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快走！”吳璐桃拉著陶德舟，貓著腰向緊急出口的方向衝去。
    他們穿過一片廢棄的設備區。
    空氣中彌漫著腐敗和冰冷的混合氣味。
    更多的扭曲殘影和能量團在周圍遊蕩。
    有的像一團粘稠的黑霧，貼著地麵緩緩移動。
    有的則像破碎的肢體，在空中無意識地抽搐。
    陶德舟的社恐賦能在這種環境下被極度放大。
    他能“感知”到那些遊蕩物的視線、能量波動，甚至它們內部那混亂、痛苦、或者說，毫無理智的“意識”。
    每當有“視線”掃過他們，他都能提前幾秒感受到那種被盯上的恐懼，身體會本能地做出規避反應。
    吳璐桃則憑借對環境的熟悉，帶領他穿梭在障礙物之間，尋找最隱蔽的路線。
    她偶爾會用鹿角發卡觸碰一下牆壁上的某種標記，那些遊蕩物似乎就會短暫地回避那個區域。
    烏雲則在他們身邊或前方開路，它的存在似乎對這些失控的共生體有某種壓製或幹擾作用。
    有時，它會發出一聲特定的低鳴，附近的遊蕩物就會像是受到驚嚇一樣，迅速退開。
    一次，他們躲在一堆生鏽的管道後麵，一團由扭曲光影組成的物體慢悠悠地從他們麵前飄過。
    那光影中隱約能看出一個人形的輪廓，但四肢以詭異的角度彎折，頭部像被拉長的麵團。
    陶德舟死死捂住嘴，生怕發出一點聲音。
    他能感覺到那東西散發出的冰冷和絕望。
    一種被困住、被遺忘的痛苦。
    這比那些純粹的能量團更讓人毛骨悚然。
    “它們……它們還有意識嗎？”陶德舟在光影飄遠後，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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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璐桃搖搖頭。
    “不穩定……殘餘的情緒和記憶碎片，被失控的能量放大。”
    “它們現在隻是一種危險的……汙染物。”
    她的語氣裏沒有同情，隻有警惕。
    他們繼續前進。
    每一次躲避，每一次衝刺，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社恐帶來的過度敏感，讓陶德舟能提前感知危險，但也讓他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暴露在聚光燈下的演員，台下是無數雙冰冷審視的目光，無處可逃。
    這種精神折磨甚至超過了肩膀的疼痛。
    但他知道不能停下。
    身後是懸停區徹底的崩潰。
    前方是未知的核心控製室。
    而周圍，是失控的“真相”化成的怪物。
    他們終於抵達了那扇緊急出口門前。
    門把手上積滿了灰塵，看起來很久沒有使用過了。
    吳璐桃上前檢查門鎖。
    “鎖住了。”她皺眉。
    烏雲跳到門邊，用爪子撓了撓門板。
    “喵嗚？”它看向陶德舟，似乎在詢問。
    陶德舟胸口的《逃生之書》再次微微發熱。
    他閉上眼睛，感知著門後的能量流動。
    那扇門後麵，似乎連接著另一套獨立的係統。
    一種不同於懸停區，也不同於外部安保係統的能量波動。
    它更像是……某種古老而穩定的存在。
    那扇門並不是通向外麵。
    它通向……核心。
    “這裏……”陶德舟睜開眼睛，聲音有些沙啞，“這裏是通往核心控製室的……另一條路。”
    “也許是條捷徑。”吳璐桃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細長的金屬工具，開始嚐試撬鎖。
    周圍遊蕩的共生體似乎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開始緩慢地朝他們靠近。
    最靠近的一團黑霧，已經開始加速蠕動。
    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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