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沉浸在剛剛揭露的殘酷真相中，控製室內突然響起一陣輕微的電流聲。
    並非警報，更像是有什麽東西被強行接駁了進來。
    緊接著，一個冷靜到近乎沒有感情的聲音，通過隱藏在牆壁內的揚聲器，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圓形空間裏。
    “陶德舟先生，吳璐桃小姐，以及……那隻特殊的貓科生物。”
    聲音平穩，語速均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陶德舟渾身一僵，幾乎是瞬間，他就辨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那個在混亂中接管指揮，代號“棋手”的軍方指揮官。
    吳璐桃的身體也繃緊了，她下意識地將那枚鹿角發卡握得更緊，眼神銳利地掃向聲音來源的方向，雖然那裏隻有冰冷的牆壁。
    烏雲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嗚嚕聲，尾巴尖不安地抽動著。
    “看來你們已經成功抵達了核心區域。”
    “棋手”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驚訝，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外麵的局麵，正在逐步恢複秩序。你們造成的混亂，雖然給我方帶來了一些……小麻煩，但終究是徒勞的。”
    陶德舟心髒狂跳，對方的鎮定讓他感到一陣陣發冷。
    這不像是在和敵人對話，更像是在宣布一個既定事實。
    “我理解你們此刻的心情。憤怒，迷茫，或許還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
    “棋手”繼續說著，語氣中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體諒”。
    “但現實是，你們無路可逃。”
    “現在，我給你們一個選擇，一個符合邏輯，也能最大限度保全自身的選擇。”
    來了。
    陶德舟屏住呼吸。
    “交出吳璐桃小姐和那隻貓。”
    “棋手”的聲音沒有任何波動。
    “吳小姐身負的家族傳承，以及那隻生物所代表的未知變量，對於維持現有秩序而言，都是極不穩定的因素。它們必須被‘保管’起來。”
    陶德舟看向吳璐桃，她的臉色蒼白，但眼神裏沒有絲毫動搖，反而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
    “作為交換，”
    “棋手”的聲音轉向陶德舟。
    “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不是囚禁，而是在一個可控環境下的……妥善安置。”
    “更重要的是，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一個了解你母親‘真相’的機會。”
    “我們會向你開放部分關於44號節點的原始記錄，當然，是經過篩選和評估的部分。讓你明白她在這裏所經曆的一切，以及她對於整個計劃的‘貢獻’。”
    母親……
    陶德舟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
    屏幕上關於“原型情感錨點”的文字還在眼前閃爍。
    他剛剛得知母親曾試圖反抗，卻又被扭曲成了網絡的基石。
    “棋手”拋出的誘餌，精準地戳中了他內心最深的渴望和痛苦。
    他想知道真相，想知道母親最後到底經曆了什麽，想知道那些被篡改和刪除的記錄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掙紮。
    哪怕隻是“部分”真相。
    吳璐桃猛地轉頭看向陶德舟，她的眼神銳利如刀。
    “別信他！”
    她聲音壓得很低，帶著警告。
    “軍方的承諾一文不值！他們隻會利用你，榨幹你最後一點價值，然後像處理垃圾一樣處理掉你！”
    她的反應激烈，似乎觸及了某些痛苦的回憶。
    “喵！”
    烏雲也適時地叫了一聲，用腦袋蹭了蹭陶德舟的手，似乎在表達著同樣的不信任。
    揚聲器裏傳來一聲極輕微的，仿佛是“棋手”調整了一下坐姿的細響。
    “吳小姐，你的家族曆史讓你對我們抱有偏見，這可以理解。”
    “棋手”的聲音依舊平穩。
    “但情緒化的判斷，在現實麵前毫無意義。”
    他話鋒一轉，聲音裏似乎帶上了一絲微妙的“善意”提醒。
    “或許你們還不清楚自己麵對的是什麽。”
    “‘終極殯葬’隻是冰山一角。你們以為這裏隻是在玩弄意識和情感？”
    “那‘夜鶯計劃’呢？直接進行神經嫁接，製造絕對服從的生物兵器。”
    “還有‘生物熔爐7號’，試圖將意識數據化後強行灌注到非碳基生命體中，失敗品堆滿了地下三層。”
    “這些項目，可都是由軍方內部某些更激進的派係主導的。比如……一直主張用更‘高效’手段解決問題的霍克將軍。”
    陶德舟感到一陣眩暈。
    夜鶯計劃？生物熔爐？
    這些名詞背後，是怎樣慘無人道的實驗？
    “棋手”故意泄露這些信息，顯然是在暗示，和他這個追求“秩序”與“控製”的人相比，還有更瘋狂、更不擇手段的存在。
    他試圖將自己塑造成“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那個“輕”。
    “與他們相比，我所追求的‘穩定’，是不是顯得……溫和了許多？”
    “棋手”反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陶先生，你是個聰明人。為了一個注定失敗的理想，為了一個身世可疑的女人和一隻來曆不明的貓，搭上自己，甚至可能落入比我更糟糕的人手中，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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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你的母親。你難道不想知道，她最後是否真的獲得了某種形式的……安寧？”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陶德舟的心理防線。
    對母親真相的渴望。
    對未知的、更恐怖實驗的恐懼。
    對吳璐桃和烏雲的責任。
    以及，內心深處那該死的、渴望逃避一切衝突的社恐本能。
    各種念頭在他腦海裏瘋狂攪動，讓他幾乎無法思考。
    他看向吳璐桃，她緊抿著嘴唇，眼神複雜地看著他，有擔憂，有警惕，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她是不是覺得，他會動搖？
    “我的耐心有限。”
    “棋手”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耐。
    “給你們十分鍾考慮。十分鍾後，如果我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複，外麵的部隊，以及一些……不那麽‘常規’的清理手段，就會介入。”
    “選擇權在你們手上。是選擇一個相對‘文明’的結局，還是選擇徹底的混亂與湮滅。”
    說完，揚聲器陷入了死寂。
    電流聲消失了。
    仿佛“棋手”從未出現過。
    但那冰冷的話語，和他拋出的那個致命的“交易”，卻像毒蛇一樣盤踞在控製室的空氣裏，盤踞在陶德舟和吳璐桃之間。
    巨大的生物裝置依舊在緩緩搏動，發出低沉的嗡鳴。
    牆壁上的數據流無聲地閃爍著。
    時間，開始倒數。
    陶德舟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幾乎要將他壓垮。
    他看著吳璐桃，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信任，在這一刻變得無比脆弱。
    而那個建立在謊言之上的龐大係統，正冷漠地注視著他們，等待著他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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