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度藝術”與高校的合作項目如火如荼地展開。首個係列講座和一個小型先鋒藝術展的籌備工作進入了最關鍵的執行階段。作為項目的主要負責人和與校方的核心聯絡人，顧名辰和沈清歌的接觸變得異常頻繁。
    郵件往來、電話會議、現場勘測、方案對接……他們幾乎每天都要就各種細節進行溝通。顧名辰原本完全可以將具體的執行工作交給下屬項目經理，但這次，他卻事無巨細，親力親為。
    樂希看在眼裏，某次開完內部協調會後，辦公室裏隻剩他倆時，忍不住打趣道“名辰，最近很拚啊？這種布展的燈光角度問題，也需要你顧總親自跟沈教授郵件討論到半夜？”
    顧名辰正對著電腦屏幕核對一份物料清單，頭也沒抬，語氣一本正經“這次項目是打開高校市場的關鍵，必須確保萬無一失。沈教授對細節要求高，直接跟她對接效率最高，免得中間傳話產生偏差。”
    樂希挑眉，走到他桌邊，倚著桌子，慢悠悠地說“哦？是嗎？我記得上次跟美院的那個大項目，你可沒這麽‘事必躬親’，全權交給下麵人去跑了，最後不也做得漂漂亮亮？”
    顧名辰敲鍵盤的手指頓了頓，終於抬起頭，推了下眼鏡，臉上露出一絲被戳穿的不自然，但很快又恢複了鎮定，甚至帶上了點“你思想真複雜”的無奈表情“你想哪兒去了？我跟沈教授就是工作夥伴，互相欣賞對方的工作態度和能力而已。我又不是缺愛，見到個不錯的異性就往上撲。純粹是為了項目。”
    樂希看著他強作鎮定的樣子，心裏暗笑，也不點破，隻是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行，為了項目。那你繼續‘努力對接’，我出去透透氣。”
    類似的情景也發生在“時光蟲洞”。林彥摟著顧名辰的肩膀，擠眉弄眼“辰哥，最近約你十次有八次都說忙，忙啥呢？是不是忙著跟沈大教授‘探討藝術人生’啊？” 顧名辰沒好氣地推開他“滾蛋。項目忙，沒空跟你瞎扯。” “喲喲喲，還害羞了？”林彥不依不饒，“我可聽說了啊，有人昨天下午還被拍到跟沈教授在美術館看預展場地呢，一待就是一下午，聊工作需要那麽久？” “場地情況複雜，當然需要仔細看！那是工作！”顧名辰語氣加重，但耳根似乎有點微微發紅，“你再胡說八道，下次別想我幫你試新酒。” “好好好，工作工作！”林彥舉起手做投降狀，臉上卻笑得像隻偷腥的貓，“為了工作，廢寢忘食，形影不離，我懂，我都懂！”
    顧名辰懶得再理他，仰頭喝光了杯中的酒。但他心裏清楚，自己的辯解有多麽蒼白。他確實很享受和沈清歌一起工作的過程。她聰明、專業、冷靜，卻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藝術的真誠熱愛和獨特的見解。和她討論問題，甚至爭論，都是一種精神上的愉悅。他發現自己會下意識地記住她偶爾提到的喜歡的畫家或者電影，會期待每次見麵或通話……這種感覺，和對蘇謹那種帶著遺憾和執念的舊情完全不同，更加平和，也更加……值得期待。
    但他不願意承認，至少現在不願意。一方麵是不確定對方的心思，沈清歌始終保持著禮貌而專業的距離；另一方麵，他也需要時間理清自己的感受。
    然而，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顧名辰這種條件的單身鑽石王老五，他身邊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能引人注目。他和一位高校美女教授走得近的消息，不知怎的，就傳到了他母親——顧太太的耳朵裏。
    顧家別墅的下午茶時間。樂希媽媽正享受著親家母帶來的新茶，誇讚著珩珩最近又學會了什麽新詞。
    顧太太卻有些心不在焉，攪動著杯裏的紅茶，忽然歎了口氣“哎，還是你好啊，希兒爭氣，家庭美滿，孫子都這麽大了。看看我們家名辰，真是愁死我了。”
    樂希媽媽寬慰她“名辰也很優秀啊，公司打理得那麽好，一表人才，你還愁什麽？” “我能不愁嗎？”顧太太放下茶杯，眉頭緊鎖，“都多大年紀了？連個穩定的女朋友都沒有！之前那個蘇謹，我看家世學曆模樣都還行，本來還以為有戲，結果呢？人家回紐約了，不了了之！我看他就是不上心！”
    她越說越來氣“你再看看他，一天到晚不是公司就是酒吧，要不然就跟林彥那小子瞎混！一點正形都沒有！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打算一輩子打光棍了！”
    樂希媽媽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緣分沒到急也沒用。說不定名辰心裏有數呢？” “他有數個屁！”顧太太難得爆了句粗口，“他要是有數，我能到現在還抱不上孫子？”
    她頓了頓，忽然壓低了聲音，身體前傾“誒，我最近倒是聽人說起一件事，說名辰好像跟一個大學女教授走得挺近的，兩人還在合作什麽項目，經常同進同出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樂希媽媽心裏咯噔一下，知道她說的是沈清歌，但麵上不顯，隻是含糊地說“是嗎？這我倒沒聽樂希提起過。合作項目的話，接觸多一點也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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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常什麽？”顧太太精明地瞥了她一眼，“他以前那麽多合作方，怎麽沒見跟哪個女負責人‘同進同出’？無風不起浪！我看這次八成有點苗頭！”
    她的心態很複雜。一方麵，她迫切希望兒子趕緊成家；另一方麵，出於豪門母親的通病，她對任何可能接近兒子的女性都帶著天然的審視和警惕，尤其是這種聽起來“身份特殊”（教授）而非他們慣常交際圈裏的名媛。
    “要真是個好女孩，倒也罷了。”顧太太沉吟道，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就怕是那種看著清高，實際上心思活絡，想借著工作機會攀高枝的……我們顧家的門，也不是那麽好進的。”
    樂希媽媽聽著這話有點不舒服，忍不住為沈清歌說了句公道話“我聽樂希提過一嘴，說那位沈教授很有才華，氣質也好，不像是有歪心思的人。名辰能跟她合作，說明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知人知麵不知心呐。”顧太太搖搖頭，顯然沒聽進去，“不行，我得先去打聽打聽。看看這女孩到底什麽來路，家世如何，人品怎樣。要真是個好的，我也得在後麵推一把，就名辰那溫吞性子，指望他主動？黃花菜都涼了！要是有什麽問題，趁早讓他斷了念想！”
    她說著，就拿出手機，開始翻找通訊錄，看樣子是準備動用自己的人脈去“調查”了。
    樂希媽媽在一旁看著，心裏暗暗叫苦，卻又不好阻攔。她知道這位親家母強勢又精明，一心想著門當戶對，這下沈清歌恐怕要經曆一番“考驗”了。她隻能默默祈禱，希望沈清歌各方麵都無懈可擊，能入了顧太太的眼，否則，名辰這剛有點萌芽的感情，恐怕又要橫生枝節。
    顧太太的行動力驚人。不過兩三天功夫，關於沈清歌的初步“調查報告”就已經放在了她的麵前。
    沈清歌，28歲，國內頂尖電影學院博士畢業，現任教於本市重點大學電影學院，副教授職稱（預計很快升正教授）。學術成果突出，發表過多篇高水平論文，出版過專著，在業內小有名氣。家世清白，父母都是鄰省省會的大學教師，書香門第，雖非大富大貴，但絕對是體麵人家。感情經曆簡單，隻有過一段校園戀情，畢業後因誌向不同而和平分手，之後一直專注於學業和事業。風評極好，同事和學生評價都很高，為人正直，低調，不慕虛榮，生活簡單，除了學術研究和電影，似乎對奢侈品和社交活動興趣不大。
    這份“報告”讓顧太太挑不出任何毛病。甚至可以說，沈清歌的背景幹淨得超出了她的預期。不是她想象中的“心機女”，而是一個靠自身才華和努力奮鬥、家世清白、品行端方的優秀女孩。這種女孩，配她兒子，從各方麵看，都是綽綽有餘，甚至能極大地提升顧家的文化形象。
    顧太太的態度立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哎呀！沒想到還真是個寶貝！”她對著電話那頭的樂希媽媽，語氣興奮，“書香門第，大學教授，年輕有為，品行端正！這可比那些隻會逛街買包的名媛強多了！跟我們名辰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樂希媽媽在電話這頭鬆了口氣，笑道“這下你放心了吧？我就說那孩子不錯。” “放心了放心了！”顧太太連連說道，“這下我得好好想想，怎麽撮合他們倆！名辰這個木頭疙瘩，這麽好的姑娘放在眼前，還不趕緊主動點！”
    掛了電話，顧太太就開始盤算起來。直接去找兒子說破？不行，以名辰的性格，肯定反感。直接去找沈清歌？更唐突，萬一嚇著人家姑娘怎麽辦？
    她思來想去，決定采取“曲線救國”的策略。
    幾天後，她以關心兒子項目進展為名，把顧名辰叫回家吃飯。飯桌上，她絕口不提沈清歌，隻是旁敲側擊地問項目怎麽樣，合作方好不好相處。
    顧名辰本來還提著心，怕母親又嘮叨女朋友的事，見隻是問工作，便放鬆下來，簡單說了說情況，提到校方代表（他刻意模糊了沈清歌的角色）很專業，合作順利。
    顧太太裝作不經意地說“哦，那就好。說起來，你們這個藝術項目，倒是挺有意義的。什麽時候有活動？也讓我跟你爸去接受一下藝術熏陶？我們也支持一下你的工作嘛。”
    顧名辰不疑有他，順口答道“下周末有個開幕講座，請了央美的知名教授。” “行啊！那到時候我跟你爸去看看！”顧太太立刻拍板，心裏暗自得意第一步，打入內部，近距離觀察！
    周末，高校藝術項目的第一場重磅講座如期舉行。顧名辰和沈清歌作為主辦方代表，早早就在會場忙碌安排。
    顧名辰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沉穩幹練。沈清歌則是一身米白色職業套裝，知性優雅。兩人站在一起協調流程，低聲交談，畫麵看起來格外養眼和諧。
    觀眾陸續入場時，顧名辰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父母在貴賓席落座，心裏微微詫異，但也沒多想，以為是父母真的想來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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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座開始前，顧名辰作為主辦方上台致辭。他言簡意賅，風度翩翩。下台時，目光下意識地尋找沈清歌，與她交換了一個“一切順利”的眼神。
    這一切，都被台下的顧太太盡收眼底。她看著兒子台上台下的風采，又看到那位站在側幕、氣質出眾的沈清歌（她早已通過照片認出來了），以及兩人之間那種自然而默契的互動，心裏簡直樂開了花！越看越覺得滿意！
    講座結束後，是簡單的交流酒會。顧太太立刻拉著顧先生，直奔沈清歌而去。
    “沈教授是吧？”顧太太臉上堆起熱情又不失分寸的笑容，“剛才的講座真是太精彩了！你們的項目做得真好！”
    沈清歌正在和一位學者交談，聞聲轉過身，看到顧名辰的父母，微微一愣，但很快便禮貌地微笑回應“您好，顧夫人，顧先生。過獎了，主要是校方和維度藝術合作得好。”
    這時顧名辰也走了過來，有些意外“爸，媽，你們怎麽過來了？” “我們來支持你工作啊！”顧太太笑眯眯地說，然後目光又回到沈清歌身上，“沈教授真是年輕有為，氣質又好，跟我們名辰合作，真是他的福氣。”
    這話說得就有點意味深長了。沈清歌何等聰明，立刻聽出了弦外之音，臉頰微微泛紅，但依舊保持得體“顧總言重了，是互相學習。”
    顧名辰在一旁聽得尷尬不已，趕緊打斷“媽，您別瞎說。沈教授，我爸媽就是過來隨便看看。” 顧太太嗔怪地看了兒子一眼“我怎麽瞎說了？沈教授本來就很優秀嘛！沈教授，以後常來家裏玩啊，名辰要是工作上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擔待，也多指導指導他……”
    沈清歌隻能保持著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顧名辰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連忙借口要送那位學者，拉著父母匆匆走開了。
    雖然過程有點令人窘迫，但顧太太的目的達到了。她近距離觀察了沈清歌，談吐、氣質、待人接物，都讓她非常滿意。回去的路上，她不停地對顧先生說“看看！多好的姑娘！配名辰真是綽綽有餘！你看著吧，這次我得好好撮合，絕不能讓他再錯過了！”
    顧名辰送走父母，回到會場，找到正在收拾東西的沈清歌，一臉歉意“對不起啊，沈教授，我爸媽他們……沒什麽別的意思，就是熱情慣了，說話可能有點沒過腦子，你別介意。”
    沈清歌抬起頭，看著他尷尬又著急解釋的樣子，忽然覺得有點好笑，那點不自在反而散了。她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平靜“沒關係。顧夫人很風趣。”
    她頓了頓，看著顧名辰，眼神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半開玩笑道“不過，顧總，看來我們的‘純粹工作關係’，好像被很多人誤會了呢。”
    顧名辰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麵對她清亮的目光，那句“就是朋友而已”的官方說辭，忽然就卡在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夜色漸深，項目首戰告捷的喜悅彌漫在空氣中，似乎也混雜了一些別的、悄然萌動的情愫。
    母親的強行介入，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雖然突兀，卻意外地攪動了兩人之間那層刻意維持的平靜。接下來會如何發展，似乎變得更加難以預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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