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車牌號是“江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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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背著一個破舊的帆布包,身上穿著寺裏師父送我的粗布僧衣,站在山腳下的長途車站,陽光曬在身上,有些發燙。可我的手卻是涼的。
    那輛“江k”開頭的黑色轎車,已經在我的腦海裏翻滾了無數次。那是林若瑤一家人上車時的車牌——江k00258。我故意在她離開時多看了一眼,然後反複在心裏默念,像默背一段經文,不許自己忘。
    車子啟動的瞬間,我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抽走了。她坐在後排,側臉望著車窗外,陽光在她發絲上跳躍,她沒再看我。她隻是笑著和我說了句:“我們走啦,小和尚。”聲音輕輕的,帶著一點點調皮,可是,我知道那不過是一句普通的告別。甚至,可能她轉頭之後就把我忘了。
    可我卻不行。我忘不了她。
    “江k”是江東省的車牌,而00258這個數字,我總覺得也許藏著她家的地址密碼,盡管這純屬我一廂情願的幻想。
    下山後,我沒立刻走。我在寺廟附近待了三天,蹲在路邊的小賣部旁邊,一邊擦著自己寫下來的車牌號,一邊看著每一輛駛過的車。
    “江k……江k……江k在哪兒……”
    小賣部的老頭看我看車牌看得癡了,問我:“你是不是在等人?”
    我搖了搖頭,沒有解釋。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等誰。
    我隻知道,我要去找她。
    山外的世界並不像寺裏那樣安靜。我從小沒學過地理,不知道江東省在哪兒。問了幾個路人,有人說在南邊,有人說“江東?我隻知道江蘇安徽”,我一頭霧水,最後去找了鎮上的郵政所,那裏有一張全國地圖。
    我把車牌號攤在地圖上,找啊找,終於找到了江東省的新北市。
    心裏忽然熱得發燙——那應該就是她的家!
    我去寺廟後山的柴房拿了點存下來的錢,還有一些舊衣服,悄悄包好,留了一張紙條給師父:
    師父,徒兒知錯。但若這紅塵注定是我修行的必經之路,徒兒願一探其苦。
    第二天淩晨,我拎著那隻帆布包,離開了寺廟。
    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第一站,是搭了下山的村民車,一路到了最近的火車站。然後我開始了漫長的換乘、搭車、打工、再換車。
    沒身份證,沒健康證,更沒戶口。所有那些在寺裏從未碰過的現實問題,現在都像野狗一樣,一隻一隻撲上來咬我。
    我在服務區打過零工,幫人搬過幾天西瓜,住過一次免費的公廁旁邊的候車廳,甚至差點被一個“好心人”騙進黑窩點,幸虧我警覺,逃了出來。
    但我沒有停。
    因為我心裏有一個目標,她的臉——林若瑤的臉——像月光一樣,一直照著我往前走。
    大約在第九天,我到了江東省的新北市。
    我記得那天是傍晚,火燒雲掛在天邊,天很熱,人很多。我背著包站在火車站門口,周圍全是人流和車鳴,我像掉進了另一個世界。
    一個穿著印花襯衫的小混混盯上了我。
    “哥們,新來的?背個破包挺有意思啊。”他走過來拍拍我肩膀。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護住口袋。
    他笑了:“放輕鬆,我又不是搶你,我是來認識你的。”
    他叫阿寶。
    比我大幾歲,矮矮胖胖,頭發染黃,耳朵戴著釘子。眼神有點賊,但也不算壞。
    “你是不是流浪的?看你這穿得跟民工似的。”他上下打量我,“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份活?”
    我猶豫了一下:“什麽活?”
    “跟我走。”他神秘一笑,“不違法不犯法,就是幫人搬點貨、看個場子,最多也就收點保護費。”
    “保護費?”我眉頭一皺。
    “嘿,小兄弟,別裝得跟聖人似的。這城市誰不是靠人脈吃飯?你沒背景,就得靠兄弟。”
    我沒答應他,隻是跟他走了一段。
    到了一個小餐館門口,他請我吃了一碗麵。那碗麵不鹹不淡,我卻吃得很認真。那是我十天來第一次坐著吃飯。
    他看我吃得幹淨,咂咂嘴:“兄弟,你是有故事的人。”
    我抬起頭,認真地說了一句:“我是來找一個人的。”
    “女的?”
    我點頭。
    他大笑:“原來是癡情種子!行了,我喜歡你這種人。這樣,我幫你在城裏找找看。不過嘛,你也得給點回報,兄弟們缺人手。”
    我還是沒答應。
    但我記住了他的話——這個城市,要活下去,就得有關係、有兄弟。
    我開始四處打聽江k00258的下落,走遍了幾個車管所,假裝是親戚的車,一路打聽。沒人能告訴我車主是誰,除非我拿出身份證。
    後來,我把目標放在林若瑤可能讀的學校上。
    她是今年考上的市重點高中,按理說,應該在城裏的幾所有名高中之中。
    我蹲在一所叫“新北一中”的學校門口,一連蹲了五天。每天放學時,我在人群裏搜尋她的身影。
    第五天,我終於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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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背著書包,和兩個女生一起走出校門,穿著整潔的校服,臉上帶著笑。夕陽照在她額前,她的笑容像是從另一個世界照進我滿身塵土的現實。
    我呆住了。
    她走過去了,沒看到我。
    我也沒有上前。
    隻是低下頭,輕輕念了一句:“林若瑤……”
    我心裏在想,她現在應該還記得那個小和尚嗎?
    可能早就忘了吧。
    但我記得。太記得了。
    我像瘋了一樣,開始在學校附近找打工的機會——送水、搬貨、看門、清潔……隻要能每天遠遠地看她一眼,我就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夜深了,我一個人躺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阿寶給我打電話,說明天晚上有一單“活兒”,讓我去看看。
    我說我不想幹那種事。
    他沒生氣,隻說了一句:“淨空,你要想在這城市活下去,光靠一腔熱血不夠。”
    我掛了電話。
    從帆布包裏拿出那張寫滿了“江k00258”的紙條,我捏在手裏,一直看。
    然後,點了一炷香,在窗台邊閉眼念了一遍《心經》。
    我不是在求佛保佑我成功。我隻是怕自己忘了初心。
    可我也知道——現實不長眼,它不會因為你心存善念,就給你留條好路。
    我看著那座城市的夜色,輕聲說了一句:
    “若她是我的劫,那我甘願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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