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覺察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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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最後看我的眼神,不是厭惡,也不是責備。
    更像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憐憫。
    我怕的就是這個。
    我怕她不把我當一個“追她的人”,而是看成一個“需要被幫助的人”。
    —
    整整三天,我沒再去學校附近。
    那張“江k00258”的紙條被我撕了後仍放在枕頭底下,像一個墓碑,時時提醒著我:我曾經有過一場不堪的幻想。
    我開始忙別的——白天去工地搬磚,晚上跑腿送餐,淩晨收拾夜市攤位。我把自己的每一個時辰都填滿,像是在給靈魂找苦役,懲罰自己過去那一腔少年心氣的輕狂。
    但心是騙不了的。
    有時候,我在等紅燈,看到一個身影像她,會下意識地眯眼多看兩秒;有時候,聽到有女生喊“若瑤”,心裏會像被針紮一樣顫一下。
    我不是不想她,我隻是不敢想了。
    —
    晚上送外賣的時候,有一單地址是“水岸華庭”,那是林若瑤所在的高檔小區。
    我一邊騎著電動車,一邊念著訂單號,心裏亂如麻。
    進小區門的時候,保安掃了我一眼,說:“外賣員?快點啊,別亂走。”
    我點點頭,把電動車停在門口,快步走向電梯。電梯門開的時候,我低著頭,隻怕……她忽然出現在電梯裏。
    可是沒有。
    電梯裏是個戴眼鏡的大叔,看著我一身汗味還禮貌地笑了一下。
    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
    我已經不是她世界的一部分了。
    甚至——我從來都不是。
    —
    那天晚上回到出租屋,我洗了很久的冷水澡,把每一寸皮膚都刷得發紅。我覺得我不是在洗身子,是在洗掉“過去那點癡心”。
    阿寶在門口敲門,喊我:“哥,出來吃夜宵,我請你。”
    我沒理他。
    他又說:“你要是真的放下了,就別在這兒躲著。來,擼個串,咱再想想以後怎麽混出個人樣來。”
    我擦了把臉,最終還是開了門。
    —
    夜宵攤上,阿寶喝了兩瓶啤酒,話多了起來。
    “我小時候也傻過,”他啃著雞翅,說,“初中追過一個女神,人家根本不理我,我就天天寫情書、畫畫像,連我媽看了都說我瘋了。”
    我笑:“你後來放下了嗎?”
    “放下個屁。”他歎口氣,“她後來結婚了,新郎不是我,我喝了一禮拜的酒才緩過來。”
    我也笑了。
    但心裏一點都沒輕鬆。
    阿寶忽然看著我,很認真地說:“淨空,你不一樣。你有文化、有根子、有腦子——你要真想讓她認同你,就得走一條別的路。”
    “什麽路?”
    “你得有身份、有背景、有本事。”
    我苦笑:“我隻會念經、打掃廟門,沒學曆、沒證件,連身份證都是補辦的……你覺得我能有本事?”
    “那你得先不當自己是個混子。”他一字一句地說。
    這句話,如雷貫耳。
    我忽然意識到,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努力”活著,但從未真正想過“我要成為什麽樣的人”。
    我每天奔波、打零工、蹲巷子、撿垃圾——看似拚命,其實隻是像一隻被放生的魚,被動地在泥塘裏撲騰而已。
    —
    晚上回去後,我翻出那本舊字典,開始一頁頁默背。
    我去舊書攤買了一本《初中語文課本》,晚上點蠟燭讀,讀不懂的地方就查字典,抄在小本子上。
    我開始嚐試學習拚音,試著寫自己的故事。
    我不想就這麽在她的世界之外看她一輩子。
    不是為了“追她”,而是為了成為一個值得被看見的人。
    —
    幾天後,我在路邊看到一個告示:某社區開展“成人識字班”。
    我猶豫了一天,最終決定報名。
    第一天上課,教室裏坐著十幾個“學生”:有拾荒老太、退役老兵、進城務工的夫妻,還有我。
    老師是個五十歲出頭的女人,姓丁,戴著眼鏡,笑容溫暖。
    她問我:“你怎麽來了?”
    我說:“我想學。”
    她笑了:“學什麽?”
    我說:“識字、寫文章,還有……做人。”
    她愣了一下,隨後點頭:“好,坐下吧,從‘人’字開始。”
    —
    那一刻,我明白了:
    放下,不是遺忘。是先把自己拾起來。
    林若瑤不是我生命的全部。
    她是我的“因”,但不是我的“果”。
    她像一座塔,而我,是還在山腳下打坐的苦行僧。
    我看著那塔頂的光,心裏第一次,不再痛,而是靜。
    我告訴自己:
    若我有日歸來,不為情,不為夢,隻為,在她麵前,堂堂正正地說一句:
    “我,配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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