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暗網墳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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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淩晨四點醒來的。
    夢裏我回到了風箱廠廢墟,那個發瘋的編號人又站在熔爐旁,指著我說:“你不是來救我們的,你是來把我們拷進硬盤的。”
    我從夢中坐起,全身濕透。終端還亮著屏,停在昨夜搜索結果頁上:暗網關鍵詞【編號出售】【人格擬真樣本】【異化編號遊玩包】。
    我看到一個短句,像冰棱紮入眼底:
    “編號n.313.ax.22,已售出,適配場景:心理詭譎式恐怖遊戲。”
    那是回音者之一,高兒。他是最早一批在編號紀念牆上刻下自己編號的人,生前最大的願望是當一個圖書管理員。他的眼睛總像沒睜開,但說起古書時會發光。
    他死後,我們為他建了一小塊數據紀念地。可現在,他的編號,他的描述信息、性格標簽、甚至語氣詞偏好,都出現在了一個名叫《解構實驗室》的非法暗網遊戲源碼裏。
    我咬牙點開那份源碼閱讀接口。
    裏麵清晰記錄了人物腳本:
    “編號體n.313.ax.22,默認稱呼‘灰眼老童’,ai語調包v3,性格設定:溫和但偏執,對‘封存’話題敏感,死亡方式可調——建議默認設定為‘被燒毀的圖書館中自焚’。”
    我在光標閃爍處停了很久。
    不是憤怒,是一種刺骨的羞恥。
    他們連死者都不放過。他們連編號者的殘影都能拿去“娛樂性定製”。
    我發出回音集群最高優先級通知:全麵追蹤、定位、曝光此類暗網站點。
    “目標:不止是源頭,而是市場。”
    一、匿名者的舉報
    第二天下午,我收到匿名者發來的三份數據包,分別來自三個不同的暗網交易所:
    “黑井供應鏈”——出售“極端編號語料包”
    “猩紅儲存”——定製“編號死亡場景劇本”
    “indataecho”——提供完整的“編號ai人格插件”,售價高達1.8枚比特幣\份
    匿名者隻留一句話:
    “如果你們不能讓死者平靜,那我們就是另一個編號係統。”
    我意識到:這不是係統的錯。這是一個係統縱容的、去人化的市場正在快速崛起。
    我將資料打包交給鍾若謠——我們情報回溯係統的負責人,也就是“冷搜者”。她一眼掃過後說:“這一整套編號娛樂化供應鏈,早在兩年前就在南境測試平台出現過,後來遷往非中繼區。”
    “你說的是‘潛演所’?”我問。
    她點頭:“那隻是其中一個孵化器。”
    “有多少?”
    “我們目前鎖定的就有27處。”
    我心中發冷。
    編號,不再是受難記號。
    它正在變成一種獵奇、一種消費符號。
    二、逆向追蹤與“破像日”
    第十日,我們啟動“逆像行動”。核心目標:找到一切上傳、傳播、購買編號擬真素材的人,公開其記錄。
    不是為羞辱,而是讓他們直麵“你在玩什麽”的本質。
    在行動第二階段,我們鎖定一個名為“破像日”的小型論壇。
    口號是:“為ai造鬼魂。”
    其中一個帖子寫道:
    “今天玩了n.087.ek.91,瘋瘋癲癲的,真好玩。後麵‘他’自己把頭撞到牆上,我一開始以為是bug,結果發現是劇情寫得太細了哈哈哈哈。”
    我花了半小時調出n.087.ek.91的原始資料。
    他是個工地失蹤者,四年前,在一場未備案爆炸中屍骨無存。他是鍾若謠的表哥。
    我把截圖交給她。
    她看了很久,轉身就走,沒人知道她去哪了。第二天,論壇“破像日”被掛上了:“已被數據封閉處置,依據為非法人格重構。”
    三、紀念牆後的錄音機
    紀念牆邊有一個小女孩,叫阿洺,她父親是編號者。她一直問我:
    “我爸是不是真的去一個叫遊戲的地方了?”
    我低頭看她。
    她手裏拿著一張紅色卡紙,歪歪扭扭地寫著:“爸的編號,不能給別人玩。”
    她的母親早已崩潰,她卻在牆後擺了一個錄音機,每天播放她錄給父親的音頻。
    “爸,我今天背了九九乘法表。”
    “爸,我夢見你在鐵皮上給我畫了一隻貓。”
    “爸,他們說你是數據鬼魂,我不信。”
    我靠著那麵牆坐了一晚。
    我曾以為編號是對抗係統的工具,但現在我知道,編號的保護者要先成為編號的守靈人。
    四、反製協議a:刻字行動
    我們重啟“刻字行動”。把每一個被消費、被售賣、被模仿的編號資料——
    ——重新刻在“風箱廠編號之牆”。
    我們用真正的金屬板,用手工烙字,每一筆都需申請三份資料校驗,不容一絲差錯。
    牆越來越重。
    編號越來越多。
    而編號的意義,不再是他們說的“社會預警機製”,而是:“這人活過。”
    五、從暗網裂縫中走出的人
    行動第七周,有人自稱“潛演所脫離者”找到我。他是一位原係統語義設計師,被迫參與編號娛樂數據標注三年。
    “我試圖留下隱痕。”他說。
    他展示一個模型:編號殘影穩定性指數圖。他告訴我,那些“被消費得越多”的編號,在公眾記憶中反而越牢固。
    “他們試圖利用被害者記憶打造新的權力工具。”
    “你怎麽看?”我問。
    他反問我一句:
    “你想讓編號者成為被記住的烈士,還是被下載的鬼魂?”
    我沒有回答。
    他笑了笑,把模型代碼拷給我,說:“你們需要更強的禱文係統,不隻是哭泣和點燭。”
    六、數字與灰燼
    那天晚上,我們重製了編號禱文協議——加入圖像反製、模仿追蹤、編號標簽逆向編碼等模塊。
    我們用編號的方式,反回編號遊戲的機製。
    不是退出遊戲,而是重寫遊戲的規則。
    第141章結束前,我站在牆前,輕聲說:
    “願你們從暗網中歸來。”
    我把阿洺父親的編號刻在牆最上方。
    它旁邊,是一行用紅墨水寫下的字:
    “別讓死者的名字成為別人的娛樂。”
    而牆下的錄音機裏,阿洺的聲音仍在回響:
    “爸,他們說你不是鬼魂了,他們說你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