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傷實在是重，恐怕有生之年，也唯有如懿這個孩子，敢給當今天子的龍體留下如此傷痕。
    此時，太醫院院判的雙眼布滿血絲，蟒袍下擺早被血水浸透，顫巍巍地從藥箱中取出禦用金瘡藥。
    “快取千年人參！”
    他扯開官帽上的紅纓，露出斑白的鬢角，對著身後太醫嘶吼。
    “再用百年老鬆香熬製拔毒膏！”
    話音未落，皇帝又一聲怒吼震得梁間銅鈴亂響，驚得捧著藥碗的小太監膝蓋一軟，半碗止血湯藥潑灑在地。
    禦前侍衛抽出明晃晃的腰刀架在太醫們脖頸上，寒光映著滿地狼藉：
    “若有差池，爾等滿門抄斬！”
    王太醫的雙手抖如篩糠，卻不得不強撐著用銀針在皇帝傷口周圍施針止血。
    當滾燙的烙鐵逼近血肉模糊的傷口時，皇帝青筋暴起的脖頸猛地前伸，咬碎了口中的玉扳指，碎玉混著血水噴濺在太醫們的補服上，繡著白鶴的官服頓時染上暗紅血斑。
    場麵一度令人心驚，值得吐槽的點也不少，她都懶得說！
    這用烙鐵去除腐肉這事，真的是正常人的腦子能想出來的嗎？
    葳蕤合理懷疑，這幾個太醫是走後門進來的。
    不過反正不是她自己疼，在心中吐槽吐槽，也不會說出來。
    另外還有皇上強忍痛意，咬碎了玉扳指這事，葳蕤看到更是咧了下嘴角，隨後下意識舔舐了一下自己健在的牙齒，在心中暗歎了一句“牙口真好，答應我，如果末世了，先吃新疆人行嗎，他們那邊晝夜溫差大，甜！”
    不好意思，或許她真的不該在這個時候想起前世的梗，還險些在這等嚴肅的場麵中，繃不住表情，罪過罪過！
    今天的功德又1。
    至於其他妃嬪看的也都倒吸一口涼氣，唯有皇後富察琅嬅對皇上還有兩分情意，看到此情此景，竟還紅了眼眶，若非時刻謹記著皇後的禮儀，葳蕤覺得她都能當場哭出來。
    而太醫那裏，也在加緊治療。
    “陛下恕罪！這烙鐵需得將腐肉盡數燙去！”
    院判哭嚎著按住皇帝抽搐的手臂，指甲深深掐進龍袍裏。
    殿內彌漫著皮肉焦糊的刺鼻氣味，混著麝香、血竭等藥材氣息，熏得新晉太醫差點當場嘔吐。
    烙鐵接觸傷口的刹那，皇帝猛然弓起脊背，龍袍下的肩胛高高凸起，如同困獸炸起的鬃毛。
    他張開染血的嘴，卻發不出嘶吼，喉間隻溢出破碎的嗚咽，十指死死摳住蟠龍椅的扶手，鎏金龍紋在指甲下扭曲變形，木屑混著血珠簌簌而落。
    “換冰！快換冰！”
    院判滿頭大汗，血水順著白須滴落在皇帝傷口旁。
    兩個太醫哆哆嗦嗦捧來裹著錦緞的冰磚，剛觸到皇帝發燙的肌膚，便聽“刺啦”一聲，冰麵瞬間蒸騰起白霧。
    皇帝劇烈顫抖的身軀突然僵住，瞳孔因劇痛驟然收縮，喉間發出野獸瀕死般的低吼，嘴角不受控地溢出白沫。
    “陛下挺住！”
    王太醫舉著銀針的手幾乎要抽筋，卻見皇帝猛地偏頭，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鮮血頓時順著蟒袍的團龍紋蜿蜒而下，殿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
    而那燒紅的烙鐵仍死死壓在傷口處，皮肉燒焦的脆響混著皇帝含混的咒罵，驚得簷角銅鈴瘋狂搖晃，仿佛整個宮殿都在這場劇痛中震顫。
    王太醫見皇上如此難受，也實在害怕他們給皇上醫治完，便會人頭落地。所以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王太醫隻能聲音帶著哭腔的科普起人咬人的厲害來。
    “陛下有所不知，人齒噬咬之傷，比虎狼之口更毒！您有所不知，在先帝年間，豐台大營兩名兵丁鬥毆互噬，不過七日，被咬者渾身潰爛生蛆，惡臭傳出三裏地！”
    “去年臘月，順天府報過樁奇案——醉漢咬斷同伴耳朵，那傷者起初隻當皮外傷，三日後突然渾身僵直如木樁，哪怕聽到滴水聲，都痙攣得眼珠暴突，最後生生……生生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皇上如若不信，請看這黑紫的邊緣！若不剜去腐肉，毒素順著血脈攻心，不出五日，便會高熱驚厥、七竅流血！康熙朝就有位格格被瘋狗咬中，症狀與這如出一轍，格格最後被捆在銅床上，四肢生生掙斷，慘狀連劊子手見了都做噩夢啊！”
    皇帝聽罷，喉間發出困獸般的嗚咽，完好的右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揪住王太醫的衣領，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龍袍袖口滑落，露出青筋暴起的小臂。
    劇烈的疼痛讓他俊朗的麵容扭曲變形，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砸在太醫滿是血汙的官服上。
    他張了張嘴，想要嘶吼出“治不好便誅九族”，可撕裂般的劇痛卻將話語絞成破碎的氣音。
    脖頸上暴起的血管突突跳動，眼底布滿猩紅的血絲，淩厲的眼神中既有無盡的痛苦，又透著深深的恐懼與殺意。
    在這目光下，王太醫隻覺如墜冰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身首異處的慘狀。
    殿內陷入詭異的寂靜，唯有皇帝粗重的喘息聲和太醫們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王太醫被拎得雙腳離地，卻不敢掙紮分毫，隻能結結巴巴地保證：
    “陛……陛下寬心，臣等……臣等拚了命也會保陛下無恙！”
    有了太醫的保證，皇上才勉強的放下心來，而另一旁的葳蕤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緒中，認真琢磨起了太醫剛剛的話。
    剛剛的例子中，不排除太醫們想要活命，故意這麽說，可倒是也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
    這人的口中藏汙納垢，尋常可見葡萄球菌、鏈球菌，更有具致命之險的產氣莢膜梭菌、破傷風杆菌。
    牙齒咬合瞬間，這些病菌便會深深嵌入傷口，比毒蛇毒牙注入的毒液更易擴散！
    若傷口四周發黑腫脹，便是厭氧菌瘋狂滋生的征兆！若不剜去腐肉，不出三日，毒素便會順著血脈侵入髒腑，引發高熱驚厥、敗血症！更可怕的是，若破傷風杆菌發作，傷者會全身肌肉強直痙攣，哪怕輕微響動，都可能引發喉肌痙攣窒息而亡！
    民間也早有‘人咬人，見閻王’的說法！
    一點不是謠傳。
    隻是皇上倒黴，攤上個“搖香菇”的青梅，生了個別人的孩子，最可怕的是，這個孩子根據葳蕤的觀察來看，還多半是個超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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