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蟬鳴穿透雕花窗欞，洛風抱著一捆新采的竹茹跨進濟世醫館，月白色長衫被汗水浸透，勾勒出勁瘦的腰線。秦慕伊正踮腳擦拭藥櫃，垂落的發絲間還別著半朵枯萎的玉簪花，忽覺身後飄來熟悉的竹香——洛風已將帶著晨露的竹茹枝椏擱在她案頭，指尖擦過她手背時，驚起一片細密的顫栗。
    "後山的淡竹正適合取茹。"洛風的聲音裹著山間的濕氣，他抬手輕輕撥弄她耳畔碎發，指腹殘留的竹葉清香縈繞鼻尖，"今晚給大夥講講這味"竹中君子"，伊伊可要記好筆記。"秦慕伊臉頰緋紅，慌亂地將竹茹收進陶甕，卻沒看見身後洛風嘴角勾起的溫柔弧度。
    酉時三刻，醫館後院的老槐樹下亮起昏黃的燈籠。學徒們圍坐在青石桌旁，洛風鋪開泛黃的《雷公炮炙論》，燭火在他眉眼間跳躍。秦慕伊悄悄挪到他身邊，聞到他衣襟上混著鬆煙墨與竹瀝的氣息。"竹茹，非竹非茹，實為淡竹莖稈的幹燥中間層。"洛風抽出一片卷曲的竹茹，在燭光下泛著青玉般的光澤，"看似輕薄如紙，卻是降逆止嘔的良藥。"
    學徒阿七撓著後腦勺："洛醫師，這竹皮怎麽就能治病？"洛風正要開口，秦慕伊突然起身捧來青瓷碗："先嚐嚐鮮竹茹煮的茶。"她轉身時，洛風的目光追隨著她裙擺掃過石板的痕跡，直到清苦回甘的茶香在夜色中彌漫開來。
    "竹茹的神奇，源於它含有的三萜類化合物與黃酮類成分。"洛風端起茶碗輕抿，溫熱的茶湯滑過喉間，"這些成分就像治水的大禹，能疏導胃中上逆的"洪水"。"他突然轉頭看向秦慕伊，眸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還記得上月你貪涼飲冷，胃脘脹滿難眠，我在藥方裏加的三錢竹茹..."
    眾人發出恍然的輕呼，秦慕伊耳尖泛紅如霞。洛風繼續講解，指尖輕撫著竹茹的紋理："它的莖稈圓柱形，表麵淡黃白色，節部膨大隆起。取茹時需趁鮮刮去外層青皮，將中間層均勻刮成絲狀，晾幹後卷曲成團。"他突然拿起秦慕伊的手，將一片竹茹輕輕放在她掌心，"看，這卷曲的形態，多像伊伊晨起時蜷在枕上的發梢。"
    學徒們爆發出哄笑，秦慕伊慌亂抽手，卻被洛風握得更緊。就在這時，醫館前廳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渾身濕透的婦人抱著啼哭的孩童衝進來："大夫！孩子咳嗽半月，夜裏咳得直嘔，求您救救他！"洛風快步上前，秦慕伊已提著藥箱跟在身後，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開口："用竹茹！"
    藥灶前，洛風與秦慕伊並肩忙碌。竹茹在陶缽中被碾成碎末，秦慕伊遞研杵時，指尖擦過他掌心的薄繭："這次要配半夏嗎？"洛風低頭看她被火光映紅的側臉，喉結滾動："加二錢，再用鮮竹瀝調服。"蒸騰的藥霧中，兩人呼吸交織，連搗藥的節奏都漸漸合二為一。
    藥汁喂下半個時辰，孩童的咳嗽漸漸平息。婦人含淚跪地："多謝兩位大夫！這半個月我們跑遍醫館，唯有您的藥立竿見影！"洛風扶起婦人，目光卻始終落在收拾藥碗的秦慕伊身上："竹茹能清肺化痰，降逆止嘔，自當擔此重任。"
    更漏聲裏，醫館隻剩藥櫃前一盞孤燈。秦慕伊正在整理竹茹標本，突然被人從身後環住。洛風下巴抵著她肩頭，聲音低沉如大提琴："今日講解時，你眼裏的光比竹茹上的晨露還亮。"他握住她執筆的手，在宣紙上寫下"竹茹"二字，墨跡暈染間，"竹"字的豎鉤悄然勾住"茹"字的撇捺。
    秦慕伊轉身時，洛風的吻已落在她唇上。窗外夜風穿竹，沙沙作響，藥香與柔情在夜色中纏綿，恰似竹茹調和諸藥的妙用——這世間最治愈的良方，原是兩顆心的相契相生。而濟世醫館的燈火下，關於竹茹的故事，正隨著竹影，搖曳進大華百姓的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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