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瑛看著有些全身顫抖的王若霞心疼不已。
    他動作輕緩的靠近她將她微微擁入懷中。
    作為一名醫生，錢瑛知道王若霞此時處在一種夢遊的狀態。
    這時一旦強行叫醒，可能會對她的神經係統造成傷害。
    和一般的夢遊症不同，她不會起身去出去裸奔或者吃飯什麽的。
    而是處在一種不自覺的半昏睡半清醒狀態。
    王若霞的夢遊主要體現在語言係統上，就好像可以一邊做夢一邊聊天兩不耽誤。
    但看著王若霞害怕的樣子，錢瑛明白這是神經係統在反應王若霞極度痛苦恐懼的一麵。
    而這一麵是現實中重複遭受過多次刺激而形成的創傷反應。
    簡而言之就是那些曾經的家暴深深的刻在王若霞的意識裏，以至於睡覺中聽到外人的聲音，她都覺得自己正處於暴力之中。
    而剛才錢瑛的隨口一句恰好觸發這個狀態。
    王若霞本能的將錢瑛當成了舒恒，剛才的情況當成舒恒在質問自己。
    她潛意識裏想著要趕緊回話，不然就會遭受痛苦。
    看著這樣的王若霞，錢瑛恨不得自己替她受罪。
    他雖然能明白什麽是家暴，但卻無法感同身受。
    畢竟，那身上的每一個傷痕都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即便他人能夠同情、甚至共情，但終究不曾親身經曆。
    未曾經曆而總覺感同身受，是人類的特有的傲慢。
    從被家暴的第一天起，王若霞就不允許住在主臥。
    她的房間是一個角落裏的小屋子，每晚都是自己一個人舔舐著傷口睡覺。
    所以，從未有人知道王若霞何時多了這麽一個症狀。
    就連王若霞自己都不知道，否則她不會繼續留在那個家裏。
    不然，她不敢想象自己會在夢裏說些什麽。
    但如今，錢瑛知道了這個情況。
    片刻後他心中湧現出了一絲好奇，他想知道自己在王若霞心中的位置。
    於是他想問問看王若霞聽她如何回答。
    畢竟這種狀態是由神經主導，沒有思維幹擾編造謊言。
    但話到嘴邊錢瑛沒有開口，他認為自己沒有資格。
    即便是真心愛她，可是出發點卻是為了錢財，而且有可能讓王若霞這樣苦命女人心碎的更加徹底去走上絕路。
    於是他好奇地問了另一個問題。
    “你說報仇了？怎麽做到的？”
    聽到報仇兩字，王若霞的身體停止顫抖，她的表情從害怕轉換為瘋笑。
    這兩個字就如同開關一樣，將王若霞心裏藏著所有一傾而出。
    她和舒家的過去。
    她和女兒的過去。
    以及，她和惡魔的過去。
    還有，他在王若霞心中的位置。
    一個問題，錢瑛得到了所有答案。
    有些答案，是別人當前急需的。
    有些答案，是讓自己憐惜的。
    有些答案，是自己不敢相信的。
    有些答案，是自己不願接受的。
    等王若霞從睡眠中蘇醒時，她發現自己正窩在錢瑛的懷裏。
    這種溫馨的感覺讓她不自然的想要逃離，但剛有這個想法她就覺得自己非常奇怪。
    她自嘲道：“如今不再是以前，不必逃離這些溫暖，就算裏麵藏著利刃，也傷害不了我。”
    這樣想著，她靠著錢瑛更緊。
    這時她注意到錢瑛的表情，對方正盯著天花板意識處在遊走狀態。
    整個神色都是惆悵中帶著糾結。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王若霞覺得，一夜之後錢瑛像是變了一個人。
    但不是那種提上褲子不認人的改變，更是一種精神和意識的改變。
    她嚐試著喊了錢瑛的名字，錢瑛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到回過神來。
    在看到王若霞的眼神時，錢瑛心中突然不再糾結，之前在思索的一切也完全消失。
    此時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愛著眼前的女人，這就夠了。
    “我說，咱倆結婚怎麽樣。”
    聽到這話王若霞的第一反應就是錢瑛腦子進水了。
    而自己也立刻從錢瑛的懷裏抽離出來。
    在確定錢瑛那鄭重其事毫無虛假的眼神後，王若霞那些嘲諷之語被牢牢卡在喉間。
    “你認真的？我說過我有老公。而且我的女兒離不開他。”
    錢瑛點頭道：“我知道，你昨晚雖然沒說，但我也知道你身上的傷痕是家暴而來的對吧。”
    聽到這話王若霞沒有答話。
    錢瑛繼續道：“相信你看得出來，我對你並不虛假，我想和你在一起組建新的家庭，讓你重新得到該有的幸福。我不在乎你的過去，我隻想保護你愛你。即便你對感情有著恐懼或者懷疑，我都無所謂。”
    “隻要你不拒絕我的愛，願意把我當藥品治愈你的愛，我都願意。我不會變心，我一旦認定的事情，九匹馬都拉不回來。”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待在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身邊，隻會讓自己更加難受！”
    錢瑛掏心掏肺的說著，差點就要把之前聽到王若霞口吐真言的事情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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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聽著這些話的王若霞心中十分溫暖。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和眼前的男人結婚肯定會十分幸福。
    但很快她就在心裏反問：“我還配得到普通人的幸福麽？”
    錢瑛仿佛有心靈感應一般看透王若霞的內心。
    他急切的道：“連罪犯都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你是受害者為什麽不敢把握機會？你，並沒有錯啊。”
    聽到這句，王若霞心中震驚：“對啊，我並沒有錯。”
    這句話讓王若霞一秒頓悟。
    她看著錢瑛心中原本將其視為解決情欲工具的想法，在此刻發生了奇妙的改變。
    而就在這一瞬間，王若霞突然感到一陣冰冷刺骨的寒意襲遍全身。
    月泫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那一字一句描述的代價，讓王若霞驚恐不已。
    “我該走了，我不會愛上任何人，也不該有人因為愛我而失去什麽。”
    說著王若霞穿好衣服，匆匆離開。
    王若霞並不知道錢瑛已經了解她和月泫出租惡魔的一切。
    看到王若霞的反應，錢瑛明白對方是為自己考慮，不想因為交易平白搭上自己的靈魂。
    錢瑛看著王若霞離去的背影臉上笑容十分燦爛。
    “如果我沒猜錯，你為我考慮的瞬間，這個交易的代價就已經達成。”
    “二十年，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回到家中的王若霞沒有注意到舒家三人眼中那暗自得意的神色。
    她匆匆跑到女兒的房間才平靜下來。
    “我...我剛才為什麽會擔心他因為我而失去靈魂？難道說...”
    不敢相信一直在內心反駁自己的王若霞在兩個小時後終於接受了現實。
    “都說了不相信愛情，這才幾天我就被拿下了？？我肯定是有什麽大病。”
    隨後她拿起電話打通了吳夏的電話。
    現在能夠了解她心情的，也隻有這個和她有過類似遭遇並且做過同樣事情的女人。
    在訴說完一切後，吳夏確認了王若霞心中的猜測。
    “沒錯，付出代價的條件已經達成。你受過苦以為自己不會再愛。但遇到一個真正真心實意愛你為你著想的人，這就是讓自己感情痊愈的解藥。”
    “你的大仇得報，該發泄的情緒都隨著時間漸漸淡去。唯獨心中的傷痕沒有治愈，所以鄙夷愛情，認為自己已經鐵石心腸。”
    “可是你鄙夷的是那種由舒恒這類人帶給你的虛假的、痛苦的、絕望的、披著暴力和私欲外衣被美化成愛的東西。而這，並不是愛。”
    “真正的愛是會讓你不論有著多麽久遠的痛苦都能瞬間治愈的，就好比你所遇到的那個醫生一樣。我言盡於此，另外，這一次是我們最後一次通話了。”
    隨後那頭掛斷了電話，聽著手機裏的嘟嘟聲王若霞點頭道：“多謝。”
    路上，錢瑛又一次掛斷陳升打來的電話，這已經是第二十次。
    他嫌棄的將手機關機，然後繼續在這條商業街中摸索著什麽。
    在就要錯過之際，他突然回頭發現了自己苦心尋找的店鋪。
    看著惡魔出租的四個大字，他高興的推門而入。
    “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麽需要？”
    沒有顧客的店內傳來優雅的聲音。
    “我！要租一隻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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