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冰的目光在房間裏掃視一圈，最後停在牆角一個紅色塑料桶上。桶是空的。
    "可以為她們求口水井，"李翠花突然說，聲音裏帶著某種餘鐵柱不熟悉的虔誠，"也許她好起來也能為神家做事情。"
    餘鐵柱沒聽懂這話的意思，他的注意力被房間的其他部分吸引了。這房間大得離譜，足足有他家堂屋兩倍大。四張單人床整齊排列，每張床上都鋪著幹淨的被褥——不是他們村裏常用的粗布，而是印著淡藍色花紋的細棉布。布上都印著字，“青溪村基督教會”。
    "我發財了。"餘鐵柱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我一夜之間擁有這麽多房子！"
    他衝到最近的一張床前，伸手撫摸那床單。布料觸感冰涼光滑，像山澗裏的流水。他的腦海裏已經浮現出畫麵——把這些房子租出去，或者幹脆賣掉，去鎮上裏三進四合院子房...
    "這不是你的。"一個虛弱但清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幻想。
    餘鐵柱轉身，看見餘玲玲已經睜開了眼睛。她的臉色仍然蒼白，但眼神清明了許多。
    "這個楊天冰向神求來的，"餘玲玲繼續說，每個字都像小錘敲在餘鐵柱心上，"剩下的房間以後給村裏貧窮的人住。還有寄居在這裏的外鄉人居住，因為他們本來已經夠窮了。"
    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餘鐵柱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那目光裏有責備，有憐憫，還有某種他無法理解的堅定。
    "你胡說！"他漲紅了臉，"房子出現在我家地頭，就是我的！"
    楊天冰歎了口氣，從床邊站起來。她走到窗前，月光透過玻璃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鐵柱，"她的聲音出奇地平靜，"你看過這床板，被子，被褥都寫著字嗎？青溪村基督教會？"
    餘鐵柱的喉嚨發緊。他剛才當然已經看過了，還覺得稀奇，怎麽每一張床板，每一個被子，每一個褥子，包括枕頭被套上麵全部都印有“青溪村基督教會”的字？隻是他不想說，他心裏知道，嘴上卻還想著，這是他的東西因該出現在他家裏頭。
    “昨天下午是你和餘村長幾個人？去理會李翠花家，跪著求我來給你娘子看的病的，現在我向神那裏求的東西何時變成你的了。”
    餘鐵柱的拳頭攥緊了。他不明白楊天冰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
    "這座房子，"楊天冰的手指輕輕劃過窗框，"是給那些人的。給還活著的，像他們一樣的人。"
    李翠花突然啜泣起來，三丫頭默默遞給她那條沒沾水的毛巾。
    餘鐵柱感到一陣眩暈。震驚和突如其來的羞恥感在他胃裏翻攪。他踉蹌著退到牆邊，粗糙的手掌貼著冰涼的牆麵。
    牆上有溫度。不是磚石的冰冷，而是某種有生命的熱度，像人的體溫。
    "我不信！"他猛地轉身衝出房間，腳步聲在走廊上回蕩。他要查看每一個房間，每一寸空間，他要證明這座房子就是他的財富，他的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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