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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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下午時,薛家寨內的薛家山鷹嘴崖下,
月鷹麵醒來時,後腦勺傳來一陣鈍痛。他下意識想抬手揉一揉,卻發現雙臂被牢牢架住。視線逐漸聚焦,兩張熟悉的鷹形麵具在眼前晃動——是\"左翼\"和\"右翼\",手下果然來救他了。
\"大人醒了。\"左翼的聲音透過麵具傳來,沉悶如隔著一層牛皮。月鷹麵這才注意到自己正被兩人架著在密林中穿行,靴底踩斷枯枝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他猛地掙開兩人的攙扶,踉蹌幾步扶住一棵老槐樹。樹皮粗糙的觸感讓他清醒了幾分,記憶如潮水般湧回——幻境時楊天冰正禱告時,他已經醒來,幻境消失時,他還沒有來及睜眼,已經滑落山崖,李翠花也在山崖。
\"我的麵具!\"月鷹麵摸向臉龐,指尖觸到的不是往日光滑的仿生麵皮,而是凹凸不平的灼傷。左翼默默遞來一麵銅鏡,鏡中映出的是一張陌生而可怖的臉——右頰布滿水泡,左眼角到下巴的皮膚像融化的蠟一般扭曲。
右翼從行囊中取出備用麵具:\"請大人戴上月鷹麵。\"
那副青銅打造的鷹麵在晨光中泛著冷光。月鷹麵盯著麵具內側暗紅的血跡——這是上一位佩戴者的遺物。當年他定的規矩森嚴,任務中損毀麵具者,必須戴上月鷹麵直至新麵皮製成,這意味著他將暫時不能以\"月鷹麵\"的身份出現。
\"楊天冰...\"月鷹麵突然想起什麽,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我得回去。\"
\"太危險了。\"左翼按住他的肩膀,\"桃花麵的人和地牢裏的楊天賜已經出來了,而且在地牢十年,每三天楊天賜會被關進密室練武,武功不可莫測,若我們折回去等於自投羅網。\"
右翼補充道:\"況且大人現在的樣子...\"
月鷹麵摸著自己潰爛的臉,突然笑了。笑聲牽動傷口,疼得他倒吸冷氣。一個月前他接近楊天冰時,何曾想過會為了一次告別甘願冒險?
\"你們在此等候。\"月鷹麵戴上鷹麵具,冰涼的金屬貼著臉上的傷,像無數細針在紮,\"若子時未歸,你們到薜大娘家裏找\"
左翼還想勸阻,右翼卻搖了搖頭。他們比誰都清楚,月鷹麵決定的事,從來無人能改。
夜晚
他閃身躍上屋頂,瓦片在腳下發出輕微的響動。主屋窗紙上映出幾個晃動的人影,其中一個戴著熟悉的鷹麵,正是左翼,對麵站著三人:桃花麵及其三丫頭,還有...月鷹麵瞳孔驟縮——那個穿著靛藍長衫的年輕人,竟長著與他一模一樣的臉!
\"楊天賜?\"月鷹麵喃喃自語。他接近楊天冰,原來真正的楊家少主還活著。他突然間有點後悔,為什麽從前沒有狠心讓他在這裏永久消失。一個月來他假扮楊天賜,連那姑娘都沒識破,此刻正主卻突然現身。
屋內傳來打鬥聲。桃花麵的折扇如刀鋒般劃過,右翼的肩甲應聲而裂。月鷹麵握緊袖中短劍,卻在看見角落裏的古琴時頓住——那是楊天冰的心愛之物,琴弦上沾著血。
\"楊姑娘在哪?\"左翼厲聲問道,劍尖直指桃花麵咽喉。
桃花麵輕笑:\"你們月鷹麵不是最擅長找人嗎?\"扇麵一轉,露出\"浮生若夢\"四個朱砂大字,\"不過告訴你們也無妨,她跟著...\"
話未說完,真正的楊天賜突然暴起,一劍挑飛左翼的麵具。麵具下是張布滿疤痕的臉,右眼隻剩空洞。\"果然是你們!\"楊天賜聲音發顫,\"十年前在落鷹崖...\"
月鷹麵再也按捺不住,破窗而入。月鷹麵在燭光下泛著詭異青光,屋內眾人皆是一怔。
\"又一個鷹麵人?\"桃花麵眯起眼睛,突然大笑,\"有趣,太有趣了!月鷹麵居然戴著鷹麵回來,是舍不得那個傻丫頭嗎?\"
月鷹麵不答,短劍直取桃花麵咽喉。兩人瞬間交手十餘招,劍氣震得燭火忽明忽暗。借著一次錯身,他壓低聲音問:\"楊天冰在哪?\"
\"你猜。\"桃花麵突然撒出一把粉色粉末。月鷹麵急退,仍吸入少許,頓時頭暈目眩。恍惚間,他看見楊天賜的劍刺向左翼心口,三丫頭卻拿一根棍子閃過。
\"住手!\"月鷹麵甩出三枚鷹羽鏢,精準打偏楊天賜的劍鋒。他踉蹌著擋在一名手下前,月鷹麵下傳來粗重的喘息,\"你們走。\"
左翼不肯:\"大人!\"
\"這是命令!\"月鷹麵吼道。
桃花麵撫掌而笑:\"好一場主仆情深。可惜啊...\"他忽然壓低聲音,\"你以為楊天冰真不知道你是誰?那丫頭可比你想象的聰明。\"
月鷹麵渾身一震。想起最後一次見麵時……
\"大人小心!\"左翼的驚呼拉回他的思緒。楊天賜的劍已到眼前,月鷹麵倉促格擋,卻被震退數步。毒性發作,視線開始模糊。他最後看到的,是桃花麵袖中飛出的三枚桃花鏢,以及...窗外一閃而過的青色衣角。
是幻覺嗎?那分明是楊天冰最愛的顏色。
當鷹羽鏢刺入楊天賜肩膀時,月鷹麵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那個愛偷懶的姑娘了。他撞開窗戶躍入夜色,身後傳來桃花麵意味深長的喊聲:\"從此以後不要再來了。\"
月鷹麵在溪邊醒來時,月鷹麵已經裂開一道縫。他掬水洗臉,血汙順流而下,露出原本英俊的輪廓。水中倒影漸漸變成楊天冰笑吟吟的模樣,那姑娘總愛說:\"感謝耶穌吧,感謝神,神必賜給我們所需的日用飲食。\"
他忽然想起左翼空洞的右眼,想起楊天賜那句\"落鷹崖\",想起室中那幅與楊天冰八分相似的畫像...或許桃花麵說得對,她早就知道。
月鷹麵——不,現在他隻是個戴月鷹麵的無名者——將殘破的麵具沉入溪底,轉身走向霧靄深處。晨光穿透雲層時,他的身影已徹底消失,唯有溪邊石頭上,用血畫著的新月繞鷹圖案,在陽光下漸漸幹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