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冰在稻草鋪就的床鋪上翻了個身，身體的移動讓她感覺有些不舒服。她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壓在自己的腿上，這讓她的睡眠變得更加不踏實。
    她努力地睜開一隻眼睛，試圖看清壓在自己腿上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借著從窗縫透進來的微弱晨光，她終於看清了，原來是七丫正四仰八叉地橫在自己的腿上，睡得十分香甜，嘴角還掛著一絲晶瑩的口水。
    “這丫頭……”楊天冰無奈地笑了笑，心中不禁感歎七丫的睡姿實在是豪放。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地把七丫的小腿挪開，以免驚醒她。
    昨晚因為天黑了，楊天冰不得不留在月大爺家過夜。月大爺家的床鋪有限，她被安排和這三個丫頭擠在一張通鋪上。本來她是想和楊路途分開睡的，畢竟男女有別，但當她看到三個孩子那充滿期待的眼神時，她的心就軟了下來。她覺得和這三個女娃娃睡在一起應該是最安全的選擇。
    就在這時，床尾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童聲：“二姐，她醒了沒？”
    “噓——小聲點，我看看。”另一個聲音回答道。
    “三姐你別擠我！”第三個聲音不滿地抱怨著。
    楊天冰緊閉雙眼，佯裝熟睡，卻微微眯起一條縫隙，偷偷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隻見二丫、三丫和不知何時從她腿上滾落下去的七丫，三個小腦袋緊緊湊在一起，仿佛三隻小老鼠一般，正鬼鬼祟祟地低聲商議著什麽。
    二丫作為已經出嫁的孩子，表現得最為沉穩；三丫則是古靈精怪，滿肚子都是鬼主意；而七丫則完全是個小跟屁蟲，對兩個姐姐言聽計從。
    楊天冰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三個孩子身上，她心中一直惦記著今天要去楊家鎮給楊天德傳福音的事情。盡管她心裏很清楚，那個頑固不化的老頭接受教化的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但她畢竟已經在月大爺家耽擱了一整天，如果再不去的話，恐怕……
    就在這時，一聲怪異的羊叫突然響起，“咩——”，這聲羊叫如同驚雷一般，打斷了楊天冰的思緒。她猛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月大爺家的那隻老山羊不知何時竟然站在了房門口，正用它那一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那走路的樣子更是歪歪斜斜，顯得有些詭異。
    “這羊今天怎麽怪怪的？”楊天冰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疑惑，從床上坐起身來，滿臉狐疑地看向那隻羊，開口問道：“孩子，這羊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她的話音剛落，原本圍在床邊的三個小丫頭像是被驚擾的小鳥一般，呼啦啦地四散開來。然而，僅僅過了一瞬，她們又像被磁石吸引一樣，迅速聚攏到楊天冰身旁。
    七丫甚至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光著腳丫就像隻小兔子一樣，“嗖”地一下蹦到了床上，然後緊緊抱住楊天冰的胳膊，仿佛生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似的。
    “我們可以叫你娘嗎？”就在這時，三丫突然抬起頭，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楊天冰，脆生生地問道。
    “什麽？”楊天冰完全沒有料到三丫會說出這樣一句話，驚愕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一邊咳嗽著，一邊連連擺手，急忙說道：“不行不行！你們頂多可以叫我師母，或者叫我姐姐也可以。我今年才十八歲呢，比你們大不了多少，你們要是喊我娘，那可真是把我給喊老啦！”
    “可是你給我們梳頭，還給我們講故事呀。”二丫眨巴著眼睛，一臉認真地說道，“隻有娘才會做這些事情呢。”
    “而且你身上香香的，就像娘一樣。”七丫也附和著，把小鼻子湊到楊天冰的袖子上，使勁嗅了嗅，然後露出滿足的笑容。
    楊天冰真是哭笑不得，她昨天不過是看到這三個小丫頭的頭發亂得像鳥窩一樣，於是就順手幫她們梳理了一下；到了晚上，因為這幾個孩子睡不著覺，她便講了幾個自己前世的趣事來哄她們入睡。可誰能想到，這一轉眼的功夫，自己竟然就要多出好幾個“女兒”了呢？而且，就算將來她和楊路途和離了，這三個女娃娃肯定也是歸楊路途所有的啊。她當時也不過就是尋思著能和這幾個孩子做個伴兒罷了。
    “你們都已經認了青溪村的李翠花做幹娘了，怎麽還能隨隨便便就再去認別人做娘呢？”楊天冰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跟這幾個孩子講講道理。
    三個小丫頭聽了楊天冰的話，先是麵麵相覷了一番，然後三丫就撇了撇嘴，嘟囔著說道：“李大娘她隻會讓我們不停地幹活，從來都不會給我們梳頭的。”
    “就是啊，”七丫也趕緊附和道，“李大娘還說女孩子的頭發太長了會很費梳子呢，上次要不是三姐攔著，她差點就把二姐的辮子給剪光啦！”說著，七丫的小手還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自己稀疏的黃毛。
    楊天冰這才注意到二丫的頭發隻到耳際，參差不齊，就像是被狗啃過一樣。這讓楊天冰不禁皺起了眉頭，心裏暗暗叫苦。
    “那……那也不能叫娘啊。”楊天冰的語氣明顯軟了下來，她有些無奈地看著二丫，接著說道，“我雖然嫁給了你師傅楊路途，但是你師傅說過，三年之後我們是要和離的。到那個時候，我既然已經和離了，又帶著你們三個拖油瓶，還有誰會願意娶我呢？”
    七丫眨巴著大眼睛，一臉天真地問道：“娶你是什麽呀？”
    楊天冰一下子被問住了，她猶豫了一下，然後紅著臉解釋道：“就是……就是找個男人一起過日子！”
    “像月大爺和月大娘那樣天天吵架嗎？”三丫調皮地做了個鬼臉，笑嘻嘻地說，“那還不如不娶呢！”
    楊天冰被三丫的話噎得說不出話來，她的臉更紅了，就像熟透的蘋果一樣。而那三個丫頭卻似乎覺得很好玩，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尤其是七丫，笑得直接在稻草堆裏打起滾來。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粉嫩牙床。
    “好了好了，都別鬧了！”楊天冰一臉嚴肅地說道，他努力想要板起臉來，讓這三個丫頭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說正經的，那羊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看它那模樣，就跟喝醉了一樣。”楊天冰皺起眉頭，疑惑地問道。
    聽到他這麽問，三個丫頭突然安靜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二丫才終於鼓起勇氣，小聲地說道：“是月大爺……他昨晚偷偷給羊喝了半壇子米酒……”
    “什麽？”楊天冰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給羊喝酒？”他覺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了問題，不然怎麽會聽到這麽荒謬的事情。
    “月大爺說，反正這羊也老了，過年的時候肯定是要宰掉的，還不如讓它在死前快活快活呢。”三丫模仿著月大爺粗聲粗氣的語調，把他的話學了一遍，說完還得意地看了看其他兩個人。
    她這一學，倒是把七丫給逗得咯咯直笑，楊天冰卻無奈地搖了搖頭，用手扶住額頭，歎息了一聲。
    他想起昨晚楊路途跟他講過，這月大爺年輕的時候是個獵戶，後來因為腿腳不方便才改行種起了地。也許是因為當過獵戶的緣故，月大爺的行事作風向來都比較不拘一格，所以會做出給羊喝酒這種事情，倒也不奇怪。
    “咩~”伴隨著一聲清脆的羊叫，那隻山羊慢悠悠地晃進了屋裏。它的步伐有些不穩，似乎有些醉意，搖搖晃晃地走到楊天冰麵前，突然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前腿猛地一屈，竟然直直地跪了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楊天冰有些吃驚，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山羊對著自己不停地磕頭，那模樣活脫脫就是在行跪拜大禮。一旁的三丫見狀，興奮地拍起手來，大笑著說：“它這是把你當神拜呢！”
    楊天冰被三丫的話逗得哈哈大笑，她覺得這隻山羊實在是太有趣了。就在這時，七丫趁機爬到了楊天冰的背上，她的小手緊緊地摟住楊天冰的脖子，然後把嘴巴湊近楊天冰的耳朵，悄悄地說：“就叫一聲娘，好不好？就一聲……”
    楊天冰感受著七丫溫熱的氣息噴在自己的耳朵上，心裏不禁一軟。她轉過頭，看著七丫那張充滿期待的小臉，隻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被融化了，就像那化開的蜜糖一樣。
    然而，楊天冰還是強忍著內心的柔軟，故意板起臉，清了清嗓子，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說：“叫姐姐，給你們糖吃。”
    話音未落，三個丫頭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樣，異口同聲地喊道：“姐姐！”同時，六隻小手也齊刷刷地伸到了楊天冰的麵前，似乎在催促她趕緊把糖拿出來。
    楊天冰漫不經心地從空間裏取出三塊麥芽糖，這可是她特意留著在路上餓了的時候吃的。看著那三個小丫頭像歡快的小麻雀一樣，興高采烈地分食著糖果，她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溫暖的感覺。
    \"姐姐，你今天真的要離開我們了嗎？\"二丫嘴裏含著糖，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楊天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得去楊家鎮處理一些重要的事情。\"她稍稍停頓了一下，注意到三雙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間變得黯淡無光，於是連忙補充道，\"不過……等我辦完事情，回來的時候還會路過這裏的哦。\"
    \"真的嗎？\"七丫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消息一般，興奮地撲進楊天冰的懷裏，手中的糖果也不小心沾上了楊天冰的衣服。
    \"當然是真的啦！\"楊天冰無奈地笑著，輕輕拍了拍七丫的後背，心裏卻在暗暗思忖，為了你們幾個小家夥的安全著想，還是讓你們的師傅照看你們比較好。畢竟我有空間這個秘密武器，萬一遇到危險，我還可以躲進空間裏。但是人多的話，我可就沒辦法照顧到每一個人了呀。
    “現在能放開我了嗎？太陽都曬屁股了，我得起來做早禱呢。”楊天冰無奈地說道。
    那三個丫頭聽了這話，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慢慢地鬆開了手。楊天冰趕緊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然後快步走到窗前，對著牆的位置，最光滑沒有任何東西的那一麵，跪下來開始祈禱。
    “神啊，求你幫助我傳福音，因為我是個把嘴笨舌的。這個楊天德能不能信福音，都是神的旨意，求你按你的心意而行，不要按我所求所願的。以上禱告是奉耶穌基督得勝的名所求，阿門。”
    然而，就在她剛剛禱告完，準備睜開眼睛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在輕輕地觸碰她的手。楊天冰心中一驚，連忙睜開眼睛，卻發現那隻喝得醉醺醺的山羊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地湊到了她的身邊，正親昵地用舌頭舔著她的手指。
    “哎呀！”楊天冰像觸電一樣迅速縮回手，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那三個丫頭看到這一幕，立刻笑得前仰後合，屋子裏充滿了她們歡快的笑聲。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這間簡陋的農舍裏，照亮了那些嬉笑的孩童和有些狼狽的年輕女子。楊天冰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她終於明白，人們常說的“雞飛狗跳”並不是什麽貶義詞，而是一種最質樸、最真實的生活狀態。在這些看似混亂的日常瑣事中，其實隱藏著最純粹的快樂。
    “姐姐，你笑什麽呢？”二丫好奇地歪著頭，看著楊天冰問道。
    楊天冰回過神來，微笑著摸了摸二丫那參差不齊的短發，溫柔地說：“沒什麽，姐姐隻是突然覺得很開心。等姐姐今天從楊家鎮回來，就給你梳一個漂亮的發髻，好不好？”
    七丫頭問道“姐姐.為什麽非要去楊家鎮呢？難道月家寨不可以傳福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