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第一場秋雨來得猝不及防，雨絲裹著桂花砸在寶潔的廣告飛艇上。
    江州河麵騰起白茫茫的霧氣，對岸國際大廈頂層的舒爾美廣告屏在雨幕中暈成朦朧的藍，像浸了水的餐巾紙。
    出租車司機老陳堵在長江大橋上，雨刮器劃開的水幕裏，央視廣告正在車載電視裏循環廝殺。
    舒爾美的太空艙特效剛閃過，蘇菲的櫻花雨便傾瀉而下，兩個日化巨頭在電波中短兵相接。
    "換台換台！"後座抱著嬰兒的少婦突然拍打椅背："娃要聽《花園寶寶》。"
    老陳擰開江州都市頻道，蜜語時光的廣告歌瞬間灌滿車廂："月月貼心蜜語，歲歲溫柔時光......"
    動畫版衛生巾在雨中撐開小傘，護住穿旗袍的卡通姑娘。
    嬰兒突然咯咯笑起來，伸手去抓屏幕裏飄落的桂花。
    紡織新村3棟201室，高壓鍋噴出的白汽模糊了電視畫麵。
    家庭主婦王美玲舉著湯勺衝到客廳時，《江州新聞》剛好結束。她看著本地台突然插入的"生理知識競賽"，主持人正舉著蜜語時光包裝袋："請聽題！經期哪個階段最容易受涼？"
    "哎喲要死，吃飯時間放這個！"她紅著臉要換台，卻發現所有頻道都在滾動蜜語時光的角標廣告。
    央視正在播蘇菲廣告的日語原聲版，而江州台女主播已經舉著實物演示："咱們本地生產的立體護圍，就像江州灌湯包收口十八褶......"
    窗外的雨越下越急，蜜語時光的廣告語混著雨聲往屋裏鑽。
    對樓陽台上，晾曬的工服正在雨水裏滴答，紡織廠三班倒的女工們陸續冒雨出門。
    她們舉著的雨傘上，全是公交集團免費發放的蜜語時光廣告傘。
    江州國際聯合化工的蜜語時光衛生巾銷售數據在雨夜裏瘋長。
    明朗蹲在倉庫屋簷下接電話，雨水順著彩鋼瓦淌成瀑布："對對，紡織廠工會剛訂了三千箱......什麽？公交司機家屬也要團購？"
    他身後的裝貨區亮如白晝，叉車正給23路公交車隊的福利專車裝貨。
    車身上"江州女兒"的標語被雨水洗得發亮，雨珠在"蜜語時光"四個字上碎成星芒。
    高藝文頂著文件夾跑過雨幕，身後跟著抱合同的小助理："明總，尤妮佳的人剛才去公交集團了！聽說要把車身廣告價抬高三倍！"
    "讓他們抬。"
    明朗甩了甩淋濕的頭發："周主任昨天還問我，中秋福利能不能多批兩百箱菜籽油。"
    此刻的寶潔市場部正亂作一團，江州地圖上密密麻麻插滿紅色圖釘。
    市場總監盯著監測報告，蜜語時光的廣告像癌細胞般擴散——早七點在早餐攤的收音機裏，午間混進廠區廣播的《工人之歌》，傍晚隨著公交車廣告淌過商業街。
    "一群瘋子，這是病毒式營銷！這是壟斷，這是不正當競爭！"
    他砸碎咖啡杯，褐色液體漫過江州河沿岸的標記。下屬戰戰兢兢提醒："可是總監，他們用的全是傳統媒體的垃圾時間......"
    雨夜裏，最後一塊蘇菲廣告牌正在被替換，安裝工老李哼著蜜語時光的廣告歌，把霓虹燈管接進電路。
    雨幕中的江州城在某一刻同時亮起——公交站台的燈箱、超市門口的展示架、居民樓頂的收音機天線，全都跳動著蜜語時光的粉紫色光芒。
    當寶潔終於想起監測地方台時，蜜語時光的市占率已經像秋雨滲進大地般，悄無聲息地漫過了35的臨界點。
    而在紡織廠女工的更衣室裏，印著日語說明的蘇菲衛生巾，正被整包扔進垃圾桶。
    蘇菲市場部的投影儀在清晨八點炸出刺眼藍光，市場總監鬆本穀一的鋼筆尖戳破了江州地圖。
    電子沙盤上，代表蜜語時光的紅色光點正以紡織廠為圓心向外擴散，像滴在宣紙上的血珠。
    "這群瘋子，他們連垃圾車都貼了廣告！惡心的支那人，卑鄙！"渠道經把照片甩在會議桌上。
    畫麵裏印著蜜語時光ogo的環衛車正駛過商業街，車尾滾動的ed屏亮著"每月特殊時期，江州女兒關愛環衛姐妹"的字樣。
    財務總監翻著報表的手在發抖："超市堆頭費漲了三倍，蜜語時光居然用公交卡積分換購......"她突然捂住嘴，想起昨天在永輝超市看到的場景——收銀台前排隊的女工們，正用粘著蜜語時光貼紙的公交卡兌換衛生巾。
    寶潔市場部專員張敏關掉第十七個鬧鍾時，車載收音機正在播放《月光心事》。主持人林曉月溫柔的聲音混著電流聲："昨晚打進熱線的紡織廠王女士，您的三十包蜜語時光已經送到傳達室......"
    她猛打方向盤避開突然變道的11路公交，車燈照亮了公交車身——蜜語時光的卡通女孩正對著她笑，手裏舉著的衛生巾像麵勝利旗幟。
    後視鏡裏，蘇菲的櫻花廣告牌正在雨夜裏褪色，維修工踩著梯子往上貼"店麵轉讓"的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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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音機突然切到交通廣播："接下來是蜜語時光冠名的《平安回家路》，撥打熱線參與路況互動，有機會獲得經期暖心包......"張敏狠狠按下關機鍵，指尖殘留的觸感讓她想起昨天在便利店看到的場景：穿校服的女生踮著腳，把最後兩包蜜語時光掃進購物籃。
    江州電視台的收視率曲線在這個雨夜詭異地昂起頭。
    導播間裏，實習生小周盯著監控屏目瞪口呆：淩晨一點十五分，《戲曲大觀園》突然插進的"蜜語時光生理知識小劇場"，收視率竟衝到了0.1。
    鏡頭裏，江州滑稽劇團的名角反串婦科主任，蘭花指捏著衛生巾唱越劇："這立體護圍十八褶，恰似那西湖醋魚躍龍門......"菜場魚攤主老趙叼著煙拍腿大笑，砧板上的鯽魚跟著節奏蹦躂。
    對街網吧包夜的小年輕們突然集體抬頭，看著突然彈出的蜜語時光彈窗廣告。
    "靠！老子打個遊戲還要看衛生巾教程？"黃毛青年正要摔鼠標，突然瞥見隔壁卡座女孩紅著臉在搜產品官網。
    江州市統計局的大樓在這個雨夜燈火通明，科長李建國扶著老花鏡，再三核對著商貿流通科的報表："百分之四十九點七？你們是不是多算了個小數點？"
    數據員小吳激動地調出監測視頻：社區小賣部的監控畫麵裏，穿睡衣的大媽正把舒爾美扔出櫃台。
    "進十箱蜜語時光！"她揮舞的蒼蠅拍差點戳到鏡頭，"沒看見居委會發的通知？下周衛生評比要用本地產品！"
    東方既白時，蜜語時光的配送車隊在物流園排出千米長龍。
    叉車司機老劉咬著油條，看倉庫電子屏跳成赤紅色——實時市占率50.01的瞬間，全城七十輛蜜語時光廣告公交同時鳴笛，驚飛了江州河畔的白鷺。
    寶潔華東區總裁的專機在此時降落，當"江州女兒守長江"的字樣在雲層亮起時，他默默刪掉了手機裏準備發給總部的《市場收複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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