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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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文義的眼神平靜無波,深不見底,溫和的表象下,卻蘊含著一種無形的、極其強大的壓力。
    那不是威脅,更像是一種……洞悉命運的平靜宣判。
    仿佛在說:小子,路,就擺在這裏。走,還是不走,你自己選。
    但後果,也需自己承擔。
    拒絕?
    然後呢?
    回到那個充滿絕望的會議室?
    看著公司一步步滑向深淵?
    看著孫教授的心血徹底葬送?
    看著江清河……可能真的要回到她所厭惡的父親身邊?
    倉庫裏堆積如山的產品、促銷員絕望的眼神、季方語冰冷刺骨的現金流預警數字……這些畫麵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洶湧而至,瞬間淹沒了明朗心中所有的荒謬感和抗拒!
    巨大的現實壓力,比任何幫派規矩都更具壓迫力!
    他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額頭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後背的襯衫瞬間被浸濕,緊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冰涼的黏膩感。
    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嘴唇因為緊張而幹裂發白。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嚐到了一絲苦澀的鐵鏽味。
    時間仿佛凝固了。
    書房裏靜得可怕,隻有窗外遠處傳來幾聲模糊的汽笛,更添壓抑。
    紫檀木的沉靜香氣似乎也凝固在空氣裏,帶著一種古老而沉重的宿命感。
    江清河的眼神越來越急,幾乎要噴出火來。
    江文義則依舊平靜地看著他,手指在紫檀木扶手上輕輕敲擊著,那“嗒、嗒”的輕響,在死寂中如同催命的鼓點,一下下敲在明朗緊繃的神經上。
    終於,在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壓力下,在江清河那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目光逼視下,在江州國際聯合化工那命懸一線的絕境麵前
    明朗猛地一咬牙!
    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勁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眼中最後一絲猶豫和抗拒被徹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
    他上前一步,動作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僵硬。
    目光掃過書案,落在那杯江文義之前為他斟的、已經微涼的龍井茶上。
    茶湯碧綠,茶葉沉浮,映著他此刻蒼白而決絕的臉。
    他伸出手,指尖帶著明顯的顫抖,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個溫潤的紫砂小茶杯。
    茶杯在他手中微微晃動,幾滴微涼的茶湯濺落在他因為用力而泛白的指關節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沉重而艱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然後,他端著茶杯,在江清河驟然亮起的、充滿期冀的目光注視下,在江文義那雙深邃平靜、仿佛能穿透一切的墨鏡後的眼神審視下,一步一步,沉重而堅定地走到那張寬大的紫檀木書案前。
    他的脊背挺得筆直,像一張拉滿的弓,每一步都踏在寂靜無聲的書房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走到書案正前方,距離江文義僅三步之遙。
    他停下腳步,努力壓下喉嚨裏的顫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清晰,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鄭重:
    “師父在上……”
    他緩緩屈膝,左腿向前,右腿彎曲,以一種古老而莊重的姿態,單膝跪了下去!
    膝蓋接觸在冰涼光滑的青石地板上,發出一聲清晰的輕響。
    他高高舉起手中那杯微涼的茶,手臂因為用力而繃緊,微微顫抖著,將茶杯舉過頭頂,奉向端坐在太師椅上的江文義。
    “……請受弟子明朗一拜!”
    他的聲音終於無法抑製地帶上了濃重的顫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壓出來,帶著孤注一擲的沉重和一種踏入未知領域的茫然無措。
    那杯茶,舉在他顫抖的手中,微微晃動。
    碧綠的茶湯在杯壁內輕輕蕩漾,映著書房上方柔和的光線,也映著他此刻蒼白而複雜的臉。
    杯壁上殘留著他緊張的指印。
    這不再僅僅是一杯茶,而是他親手斬斷過往身份的一道符咒,是他被迫踏入另一個陌生而充滿禁忌的世界的投名狀。
    書房內,一片死寂。
    江文義端坐在太師椅上,透過那副黑色的小圓墨鏡,平靜地俯視著單膝跪在青石地上的明朗。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幾綹被江清河扯亂的山羊胡子已經重新被他梳理得一絲不苟,恢複了那份儒雅中帶著疏離的氣質。
    墨鏡遮蔽了他大部分的眼神,隻留下一個線條清晰、略顯薄情的下巴和緊抿的唇線。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數倍。
    每一秒都像沉重的鉛塊,壓在明朗高舉的手臂和緊繃的神經上。
    手臂的肌肉因為長時間的托舉和緊張而開始酸痛、顫抖。
    膝蓋接觸冰冷堅硬的地板,寒氣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來。
    額角的冷汗順著鬢角滑落,癢癢的,他卻不敢抬手去擦。
    他隻能死死地盯著江文義那隻放在紫檀木扶手上的手——那隻手骨節分明,皮膚是健康的麥色,指甲修剪得極為幹淨整齊。
    它在扶手光滑的弧麵上輕輕摩挲著,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令人心焦的從容。
    江清河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雙手緊緊絞在一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看看跪著的明朗,又看看沉默的三叔,眼神裏充滿了焦慮和一種近乎祈禱的期盼。
    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莽撞,有多僭越,但她更清楚,這是唯一的機會!
    三叔的沉默,像一把鈍刀子,在她心頭反複切割。
    終於,在令人窒息的漫長等待後,那隻摩挲著扶手的手,緩緩抬了起來。
    江文義伸出手,動作不疾不徐,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儀式感。
    他的手指修長,穩穩地握住了明朗高舉過頭頂的那個紫砂小茶杯的杯壁。
    當他的指尖接觸到微涼的杯壁時,明朗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幾乎停止了跳動!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湧向了頭頂,又在瞬間冷卻下去,帶來一陣眩暈般的寒意。
    成了……?
    還是……拒收……?
    江文義的手指隻是輕輕一觸,並未立刻接過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