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的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廠領導們麵麵相覷，無人敢率先打破沉默。
    窗外，嘉陵江水無聲流淌，仿佛在訴說著這個老廠六十多年的滄桑變遷。
    明朗環視一周，目光最終落在趙誌剛身上“趙廠長，我想和全廠職工見個麵，說幾句話。”
    趙誌剛顯然沒料到這個要求，愣了一下“明總，您是說所有職工？”
    “對，所有在職職工，如果可能的話，離退休的老同誌願意來也可以參加。”明朗語氣平靜但堅定“既然要談改製重組，就應該把話徹底講清楚，讓大家心裏有數。”
    趙誌剛麵露難色“現在正好是午休時間，很多人可能不在廠裏”
    “那就通知能來的都來。”明朗不容置疑地說“我在辦公樓前等大家。”
    廠領導們交換著不安的眼神。
    李建華書記小聲對趙誌剛說“老趙，這不太合適吧？明總還不了解廠裏情況，萬一有些職工情緒激動”
    明朗聽到了這話，直接回應“李書記，正因為不了解，才需要直接溝通，逃避解決不了問題，隻有直麵困難，才能找到出路。”
    趙誌剛見明朗態度堅決，隻好點頭“那好，我這就讓辦公室通知各車間、科室，召集大家到辦公樓前集合。”
    命令一下，整個玻璃器皿廠頓時忙碌起來。
    廣播聲在各個角落響起“通知，請全體職工立即到辦公樓前集合，有重要事項宣布”
    車間裏、辦公樓內、廠區各個角落，工人們聽到廣播，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疑惑地相互詢問。
    “什麽事啊這麽急？”
    “聽說來了個大老板，可能要談廠子改製的事。”
    “真的假的？別又是來忽悠我們的吧？”
    “走，去看看再說。”
    人流開始從四麵八方湧向辦公樓前的小廣場。
    有些人還穿著工作服，手上沾著油汙；有些剛從食堂出來，手裏拿著沒吃完的饅頭；
    還有些老職工拄著拐杖，在家人的攙扶下慢慢走來。
    季方語站在明朗身邊，小聲說“明總，這麽多人，您真的要當麵講嗎？萬一”
    明朗微微一笑“怕我控製不住場麵？”
    “不是，我是擔心有些職工情緒激動”季方語欲言又止。
    “改革從來不是請客吃飯，總會觸動一些人的利益。”明朗目光堅定“但越是如此，越需要坦誠溝通。”
    不過十幾分鍾，辦公樓前已經聚集了黑壓壓一片人群。
    初步估計，至少來了八九百人，還有更多人正從廠區各處趕來。
    人們議論紛紛，嘈雜的交談聲匯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聽說來的是江州國際聯合化工的明總？”
    “聯合化工？是不是那個生產‘好媽媽’洗衣粉的？”
    “對，還有‘蜜語時光’衛生巾、‘春花’洗發水，都是他們家的產品。”
    “化工廠的來接手我們玻璃廠？這扯得上關係嗎？”
    “誰知道呢，不過聽說江州國際聯合化工效益不錯，棉紡廠那些下崗女工去了那裏，工資還可以。”
    人群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工人大聲說“我是從棉紡廠過來的，當初棉紡廠倒閉後，要不是明總接手，我們那批老工人早就喝西北風去了。明總這人靠譜！”
    旁邊一個中年女工接話“張師傅，你說的是真的？江州國際聯合化工真的待遇不錯？”
    “我閨女就在聯合化工上班，一個月能拿一千多呢！比咱們廠強多了。”老工人肯定地說“而且廠裏給交五險一金，管吃管住，節假日福利也不錯。”
    這話引起了一陣騷動。
    不少人的眼神從懷疑轉為期待。
    但也有人持保留態度“化工和玻璃畢竟是兩碼事，他能管好化工廠，未必能管好玻璃廠。”
    “就是，別是來圈地的吧？聽說咱們廠這塊地現在值錢了”
    人群中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各種猜測和擔憂在工人之間傳播。
    趙誌剛看著越聚越多的人群，額頭滲出細汗。
    他走到明朗身邊，低聲道“明總，人來得差不多了，您看”
    明朗點點頭，大步走上辦公樓前的台階。
    季方語緊隨其後，手裏拿著錄音筆和筆記本。
    站在高處，明朗俯瞰著下麵黑壓壓的人群。
    一千多雙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有期待，有疑慮，有擔憂，也有敵意。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洪亮地開口“工人師傅們，大家好！我是明朗，江州國際聯合化工的負責人。”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這個穿著深藍色西裝、站在台階上的中年男子身上。
    “今天我來玻璃器皿廠，是想和大家坦誠地聊一聊廠裏的未來。”明朗繼續說道，聲音在廣場上回蕩“我不喜歡繞彎子，就說直話吧。玻璃器皿廠現在的情況，大家比我更清楚——設備老化、產品滯銷、連續虧損八年，負債1800萬，已經資不抵債。”
    台下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在認真聽著這番直白得近乎殘酷的話。
    “但是……”明朗話鋒一轉“我認為玻璃器皿廠還有救！多年的技術積累，一批經驗豐富的老師傅，這些都是寶貴的財富。關鍵是找到正確的發展方向和改進措施。”
    人群中開始有竊竊私語，不少人點頭表示認同。
    “市委黃書記找我談過，希望我能參與玻璃器皿廠的改製重組。”明朗坦誠相告“經過初步調研和思考，我確實有這個意向。但前提是，必須得到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他停頓了一下，讓工人們消化這個信息，然後繼續道“玻璃廠以前的事情我不管，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我關注的是未來，是如何讓這個老廠重新煥發生機，如何讓大家有活幹、有錢賺、有盼頭！”
    這番話引起了一陣掌聲，尤其是年輕工人反應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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