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憂的內心，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洪流席卷，混亂、顫抖，無法控製。
    她抬起頭，凝視著五條悟的眼睛。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包容、理解，一如往常，像是無論她做什麽，他都會毫無條件地接納她。
    但她透過契約的聯係，清晰地感受到——
    他在難過，而且是非常難過。
    他沒有責怪她，沒有表現出憤怒，甚至沒有試圖讓她道歉，但他心底的情緒，卻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是她的錯。
    是她的錯誤想法，讓他如此難過。
    她開始顫抖，恐懼、自責、內疚，瞬間全部湧上心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手顫抖著抓住五條悟的手臂，低聲呢喃，聲音顫抖得像是要碎裂。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沒有任何語言能夠彌補這一切。
    她的思緒崩潰，沒有眼淚，但靈魂像是被狠狠撕裂。
    她一直道歉，仿佛這是唯一能夠表達此刻情緒的方法。
    「對不起……對不起……悟……對不起……」
    她的指尖收緊，近乎懇求般地抓住他的衣袖，肩膀微微顫抖，仿佛一碰就會碎裂。
    五條悟微微睜大眼睛。
    離憂過去幾乎不會在情緒上失控，甚至當她受傷時，第一反應也是『這沒什麽』，永遠帶著理性和堅定。
    但現在……她的語氣顫抖，她的身體在顫抖，她的理智也開始崩潰。
    「……我相信你……」離憂吸氣，聲音顫抖得更厲害，「我相信你！」
    她說得那麽急促，那麽懇切，仿佛不說出口，她就會再次陷入過去的錯誤中。
    她的內心充滿著恐懼。
    ——恐懼自己居然讓五條悟如此難過。
    ——恐懼自己不配擁有他的愛。
    ——恐懼自己傷害了他，這是否會讓他離開自己？
    但，這些想法剛浮現，就立刻被她自己壓下去。
    她才剛剛知道，這種「資格論」是錯的，五條悟愛她，和這些都沒有關係。
    所以，她不該再去懷疑這件事，她不該再想「他會不會離開」這種話。
    她必須相信，否則就會傷害到他。
    這一連串的情緒，全都透過契約的連接傳遞了過去。
    五條悟的內心浮現出更深的心疼與無奈。
    離憂很痛苦，她甚至還在試圖強迫自己相信，自己無法理解的那些話是對的。
    但她已經習慣了過去的思維模式，即使她現在知道答案，卻還沒辦法完全接受這件事。
    他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讓她產生這麽深的恐懼。
    他緩緩地伸手，輕輕地握住她顫抖的手指，像是在試圖讓她冷靜下來：「離憂，沒事的。」
    「……」
    「沒事的。」他輕輕地重複了一次，眼神溫柔又包容，「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知道她的恐懼，知道她的痛苦，知道她現在因為自責而無法自拔。
    但她不需要這樣。
    「你不需要這麽……自責、小心。」
    「你從來都值得。」
    離憂抬起頭看著他，像是還無法接受這句話。
    五條悟輕輕地歎了口氣，指腹緩緩撫過她的手背，語氣溫柔：「其實，我不是因為覺得你不信任我才難過。」
    「我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麽去愛你，才能讓你從過去的後悔，造成的使命感解脫。」
    「那些後悔，是因為你愛我，對吧？」
    他微微低下頭，額前的白發遮住了一部分表情：
    「但如果會讓你這麽痛苦……我該怎麽辦呢？」
    「你說，你不會因為我不是最強就不愛我，對吧？」
    「……嗯。」離憂低聲應著。
    「那麽，我該怎麽讓你相信，我愛你，跟你能不能守護我，完全沒有關係呢？」
    他溫柔地看著她，語氣像是呢喃：
    「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你明白，我隻是想要『離憂』這個人呢？」
    離憂怔怔地看著他，胸口像是被某種強烈的情緒塞住了。
    她沒有想過，五條悟對她的愛，也是一種無力的掙紮——
    他不知道該怎麽去愛她，才能讓她不再痛苦。
    她剛剛才從自責與內疚的瘋狂中脫離出來，卻立刻陷入了下一個她完全不懂的困境。
    她該怎麽辦？
    她該怎麽回應他？
    怎麽回應「被愛」這件事？
    她會愛人，她知道怎麽去愛——
    她將愛著五條悟當成最重要的事情。
    她思考過無數次該怎麽愛他、怎麽樣的愛才能配得上他、怎麽讓這個世界上最耀眼的人過得更幸福。
    但她從來沒有思考過怎麽「被愛」——她從未思考過，五條悟到底怎麽愛她，她又該如何去接受。
    這讓她無所適從。
    她的世界裏，五條悟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隻要他幸福，自己就會幸福。
    這是她的信念，是她愛一個人的方式。
    所以，剛剛她才那麽「恐懼」。
    ——她無法接受，自己讓五條悟痛苦。
    ——她應該帶給他幸福，而不是讓他為她感到無助與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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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現在，她第一次學到，這種想法也會傷害對方。
    她努力去愛他，努力讓他幸福，卻沒有想過——
    她不需要努力證明什麽，她隻是存在，就已經讓對方感到幸福了。
    這讓她深深困惑與無措，內心混亂得幾乎要讓她窒息，但她又無比迫切地想回應他。
    ——想讓他不再痛苦。
    ——想讓他像平常那樣，開心地笑著，調皮地鬧著，而不是露出這種心疼的神情。
    她該怎麽做？
    她該怎麽讓他知道，自己已經開始努力理解了？
    各種錯亂的想法、矛盾的情緒，透過契約毫無保留地傳遞了過去。
    「……」
    五條悟微微睜大眼睛，他原本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但現在，他的眼神變得更加複雜了。
    他能感覺到，離憂內心的慌亂與恐懼。
    她不明白該怎麽「被愛」，但她又迫切地想讓他知道，她在努力學習。
    她不懂該如何回應，卻又不希望讓他感受到更多的痛苦。
    這是她的掙紮，這是她的試圖理解，這是她的愛。
    這讓他的心裏湧起了更深的心疼。
    他知道，離憂的世界觀和一般人不同，她的愛是純粹而執著的，她愛的方式是透過守護、透過奉獻、透過讓對方幸福來定義自己的存在。
    他沒有想到——
    她從來沒有學過怎麽被愛。
    她的世界裏隻有『付出』，卻沒有『接受』。
    她的愛，是讓他幸福。
    但她的幸福，更多來自於他因為她而感到幸福的表現，而不是他對她的愛本身。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有這種心情，但現在，他真的有點想把這個女人揉進懷裏，不讓她再去想這些複雜的問題。
    他想讓她知道，她已經值得了，她不需要去努力學習「怎麽被愛」，因為她本來就在被愛之中。
    但她不懂。
    她還在掙紮，還在矛盾，她的內心還沒有找到答案。
    但沒關係，他會等她理解。
    他抬起手，溫柔地落在離憂的頭上，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她的發絲。
    ——沒關係，慢慢來，我等你理解。
    ——沒關係，因為你本來就已經足夠了。
    他沒有開口，隻是這樣安靜地給予她溫暖的安慰。
    離憂怔怔地看著他，感受到透過契約傳遞過來的情緒。
    她的內心仍然混亂，但她知道了一件事。
    ——五條悟不希望她急著理解，他希望她慢慢來。
    離憂緩緩地閉上眼睛，像是在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然後，她輕輕地將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這是一種安靜的依靠，一種無聲的信任，一種無需言語的情感表達。
    她還不懂，但她願意去嚐試接受這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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