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著牙，話語斷斷續續，像是在懺悔，又像是把壓抑太久的真相抽絲剝繭地挖出來。
    「你那麽努力活著……拯救著所有人……我……卻……」
    「我根本不愛這個世界……我甚至……根本不想救它。」
    「我隻是……隻是因為你在這個世界裏……」
    她猛地抬起頭，眼淚劃過臉頰，雙眼帶著淚光與撕裂的恨意。
    「如果你不在，我才不管這個世界會怎樣……它要崩毀就崩毀好了。」
    「你是我唯一的理由。」
    她終於將那句連自己都痛恨的真相說出口，整個人像是被火焰焚燒過一樣顫抖著。
    「所以我才這麽恨……恨這個世界把你搶走，恨它用最強這個名號去壓榨你……」
    「我一次又一次地逼自己原諒它，隻是因為我知道這個世界是你守護下來的……」
    「我告訴自己要努力活著，要像你一樣守護所有人……」
    「但我不是你。」
    她的聲音驟然低下來，像是最後一層遮掩也被剝落。
    「我不像你走過地獄、懷有黑暗麵，卻願意麵向光明……我隻是個……裝得像樣的怪物。」
    「我明明也在教導學生，也在拯救他人，但我隻是——隻是因為你這麽做，我才強迫自己也要這麽做。」
    「我從來沒有原諒過這個世界……我隻是，太愛你了，才逼自己去愛它……」
    「我以為這樣，就能……少一點對你的占有欲。」
    「但我根本辦不到。」
    她哭了，卻不敢讓聲音傳出去，隻是伏在他懷裏一下一下顫抖，自己也恨著那樣的自己。
    「……我真的好糟糕……怎麽可以恨你為之努力的一切？」
    五條悟沒有接話。
    他隻是靜靜看著她：「……離憂。」
    「你知道嗎？我愛你，從來不是因為你溫柔、善良、光明、正義。」
    「我愛你——因為你就是這樣。」
    他湊近，額頭抵住她的眉心，感受她心中幾近崩壞的情緒風暴。
    「因為你愛我，愛得這麽醜陋、真實、矛盾、扭曲——我才知道，你真的把我放在全世界之上。」
    「我也早就把你，放在所有理性、規則、責任之前。」
    「你恨這個世界？很好，我也從來沒喜歡過它。」
    「離憂——」
    他伸手撐住她的後頸，把她整個人往懷裏收得更緊，貼著她的額頭，溫柔地說：
    「你是我能夠是『人類』的理由，是我拚死也要回來的地方，是我最深的執念。」
    「你可以恨我、嫉妒我、恨世界、恨自己……我都接受。」
    「因為你會變成這樣，全是因為愛我——這樣的你，我怎麽可能不愛？」
    他的語氣帶著近乎偏執的深情，眼底沒有審判，隻有心碎與理解。
    「如果你變得溫順、變得寬容、變得不再為我瘋狂——那我才會害怕。」
    「我不想被你崇拜，我隻想在這個不堪的世界裏，知道有一個人，哪怕是最瘋狂的模樣，也想擁有我。」
    她聽著他低沉的嗓音，身體顫抖著，契約中的心聲慢慢滲透出來：
    ——你不怕我瘋了嗎？
    ——你不怕有一天我真的想毀了世界，隻為了留下你嗎？
    五條悟微笑，閉上眼，輕輕吻在她額頭。
    「怕。」
    「但我會陪你瘋到底。」
    「因為——隻有你會為我瘋，會為我哭，會為我想毀掉全世界。」
    「我隻想把這樣的你，放進懷裏，一輩子不放手。」
    他一字一句，仿佛在擁抱她靈魂深處最不願展示的黑暗角落。
    離憂埋在他懷裏久久不語，隻是緊緊抱著他，好像再鬆開一點，自己就會再次崩潰。
    「學姊。」
    「你知道嗎，我不是選擇你——『盡管』你有這些想法。」
    「我是『因為』這些，才選擇你的。」
    她愣了一下，像是被這句話擊中了心髒最深處。
    五條悟伸手，將她的臉輕輕抬起來，與她對視。
    「你的恨、你的黑暗、你的嫉妒、你的自我厭惡、你那種隻為我存在的瘋狂……」
    「那些不是你的『缺陷』。」
    「那是你愛我的證明，是你用全部的靈魂來愛我，才留下的痕跡。」
    離憂的眼眶再次泛紅，像是被這份瘋狂的溫柔燒得失去自我。
    「……你怎麽可以這樣……」她的聲音顫抖，帶著無法置信的痛楚與感動，「我都已經……說出這麽不堪的話了……你怎麽還……還說你愛我……」
    五條悟沒有退縮，貼近她的額頭，在心中低語：
    ——我不是愛那個光明的你，也不是愛那個壓抑一切的你。
    ——我愛的，是這個願意為了我，把整個世界推下去都不後悔的你。
    「所以你不能再恨這樣的自己。」
    他將她攬入懷中，指尖輕撫她背後剛剛暴走過的咒力痕跡，一字一句說得異常溫柔：
    「不準覺得你不值得我留下來。」
    「因為我留下來，不是『盡管』你這樣，而是因為——隻有你是這樣。」
    契約心聲隨之傳入，低沉、緩慢、真摯，足以安撫她的靈魂：
    ——隻有你會這樣愛我。
    ——所以，我永遠都會回來。
    離憂哭得無聲，卻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不再試圖遮掩，不再壓抑自己顫抖的手指與淚水。
    他抱著她，將她體內紊亂的咒力一點一滴地撫平。
    「以後，你每一次崩潰，我都會留在你身邊。」
    他吻她，像是在替那些她從未說出口的痛，貼上溫柔的標簽。
    她的呼吸漸漸平緩，手指鬆開了緊抓著他衣服的力道，終於被從未有過的強烈情緒耗盡力氣，閉上眼睛睡去。
    五條悟低頭看著她的睡顏，指腹輕輕擦去眼角尚未幹透的痕跡。
    「辛苦了，學姊。」
    「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她的眉頭仍微微皺著，即使睡著，身體還習慣性處於高度警覺的狀態。
    他低下頭，貼著她額心，用心聲輕輕傳過去：
    ——沒事了，我在。
    ——今天不需要你守住世界。
    ——你隻要被我愛著就好。
    她像是聽見了什麽，在睡夢中輕輕蹙眉，接著眉心緩慢放鬆。呼吸漸穩。
    五條悟慢慢鬆開手，從她身邊坐起，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著輕手輕腳地走向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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