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楷雙目緊閉，眉頭緊鎖，功法運轉間，體內經脈中盤踞的毒素開始瘋狂反撲。
    那些原本溫和的藥力此刻化作無數細小的尖刺，在他經脈內橫衝直撞，每一次運轉功法都像是在淩遲般的劇痛中掙紮。
    豆大的汗珠從李楷額頭滾落，浸透了後背的衣衫。
    他能感覺到體內殘存的一成修為如同殘破的火種，艱難地裹挾著那些毒素，一點一點地向外逼迫。
    這個過程緩慢而痛苦，如同蝸牛在刀刃上爬行，每推進一寸都要耗盡他的精神與體力。
    一夜無眠。
    房間內不時響起壓抑的悶哼和急促的喘息，伴隨著某種奇異的能量波動。
    李昊和李辰雖閉著眼睛，卻根本無法入睡，心髒隨著父親的每一次呼吸劇烈跳動。
    他們不敢睜眼，不敢去看父親痛苦的模樣，隻能緊咬著嘴唇，默默祈禱。
    直到天際泛起魚肚白，窗外的光線逐漸照亮了房間，那種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動才漸漸平息。
    李昊和李辰幾乎是同時睜開眼，目光第一時間投向父親。
    李楷仍盤坐在床上，臉色比昨夜稍顯緩和，額頭的冷汗也已幹涸，眼神雖仍帶著疲憊，卻比之前亮了幾分。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聲音依舊沙啞：“沒事，爹好多了。”
    “真的嗎，爹？”
    李辰的聲音細若蚊蠅，帶著明顯的顫抖，烏黑的眼睛緊緊盯著父親略顯蒼白的臉龐，眼神裏滿是擔憂與害怕。
    “嗯。”
    李楷輕輕點頭，喉結滾動了一下，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有力。
    隻有他自己清楚，體內肆虐的丹毒雖趁著夜色暫退，經脈卻依舊灼痛難忍，仿佛被無數把鈍刀反複切割。
    這般傷勢，莫說恢複修為，便是維持現狀都已不易。
    他嚐試調息，卻發現丹田空洞，靈力蕩然無存——禦劍飛行，此刻成了天方夜譚。
    李昊察言觀色，見父親眉間隱有痛楚之色，忍不住追問：“爹，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李楷沉默片刻，目光轉向窗外漸亮的天色，眼底閃過一抹晦澀難明的情緒：“回青龍山。”
    青龍山三字出口，他攥緊了座椅扶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那裏是他們李家的發家之地，曾幾何時，也是他呼風喚雨的所在。
    “回去？”
    李昊猛地直起身子，聲音裏滿是震驚與不安，“怎麽回？我們現在……”
    他本想說“身無分文”，卻又怕觸怒父親，隻得咽下後半句話。
    “坐車。”
    李楷語氣平淡，吐出這兩個字時卻透著幾分自嘲。
    堂堂仙尊，如今竟要淪落到這種地步，這其中的苦澀與無奈，唯有自知。
    父子三人早草洗漱，退了客房。
    中年婦女的目光在他們臉上逡巡，帶著探究與不解，最終卻隻是默默接過房卡，沒有多問。
    小鎮汽車站熙熙攘攘，人聲鼎沸。
    父子三人融入人群，顯得格外尋常——衣衫雖幹淨，卻難掩疲憊，與周遭的旅人並無二致。
    李昊擠到售票窗口，遞上屈指可數的幾張鈔票時，手不自覺地顫抖。
    這些錢是他們最後的積蓄，今日出來又忘了帶手機，此刻連電子支付都成了奢望。
    他忽然想起曾經的豪奢晚宴，對比眼下的窘迫，心中五味雜陳。
    “三張去青龍村的票，啥時候走？”
    李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就這班，半小時後。”
    售票員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將三張皺巴巴的車票遞出來。
    父子三人找到候車室的座位。
    喧囂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手機屏幕的亮光，彌漫的食物氣味，這一切都與昨夜血煞峰洞府的靜謐與危機感格格不入，卻又如此真實地環繞著他們。
    李楷閉目養神，靠在椅背上，試圖積蓄一點體力。
    李昊則不時環顧四周，神經緊繃，總感覺有一雙雙眼睛在暗中窺視。
    李辰靠在他肩頭，很快沉沉睡去，或許隻有夢境才能讓他暫時逃離現實的恐懼。
    長途汽車的發動機轟鳴著啟動，車子緩緩駛離小鎮。
    窗外景色飛速倒退，從鱗次櫛比的房屋街道，到一望無際的田野，再到連綿起伏的山巒。
    越接近青龍山，那些熟悉的景象便如潮水般湧來，喚醒了李楷深埋心底的記憶。
    他望著窗外逐漸清晰的山脈輪廓，胸中五味雜陳。
    回家了，卻再也回不到曾經的輝煌；回來了，卻帶著滿身傷痕和兩個驚恐的孩子。
    他曾的手下敗將們會如何看他？
    南宮無極的仇，又該如何去報？
    汽車在蜿蜒的公路上疾馳，掠過一個個寧靜的小村莊，穿過一片片鬱鬱蔥蔥的樹林。
    隨著時間的推移，窗外的景色越來越熟悉，也越來越像記憶中的樣子。
    幾個小時的顛簸後，這輛破舊的依維柯終於開始減速，引擎發出幾聲沉悶的嗡鳴，隨後緩緩停在了路邊。
    前方，一塊褪色的塑料廣告牌孤零零地矗立在村口，藍色的字跡已經斑駁，隱約可見“青龍村歡迎您”六個字。
    這塊牌子在這條塵土飛揚的土路上顯得格外突兀，仿佛是文明與落後之間的一道微弱界限。
    李楷幾乎是立刻睜開了眼睛，原本半靠在座椅上的身體也下意識地繃直了些。
    他的視線第一時間投向窗外，目光如炬，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視野所及之處，低矮的民房錯落有致，屋頂上飄著幾縷嫋嫋炊煙。
    幾隻土雞在路邊悠閑地啄食，遠處幾個孩童追逐嬉戲，身後跟著一條大黃狗。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夾雜著幾分牲畜糞便的味道，這是再熟悉不過的鄉村氣息，卻意外地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蕭瑟感。
    車站就在眼前，比起上次離開時更顯冷清和陳舊。
    幾輛鏽跡斑斑的三輪車和摩托車停在站牌旁，車主們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或是互相閑聊著什麽。
    李楷父子三人隨著陸續下車的人群走向站外。
    鄉間的車站沒有城市的喧囂，隻有稀疏的人流和偶爾響起的招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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