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時隔多年再見父親，竟是在監牢之中，且隔著玻璃窗，而窗內的，竟是自己。
    “你怎會回來？你不是不認這個家了嗎？”
    許強終於忍不住開口。
    “我錯了。強子，這些年，你們兄妹定是吃了不少苦。”
    李明輝當即致歉。
    多年未見兒子，見許強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麵容卻似三十多歲般滄桑，他誤以為牢獄生活所致，心中更加愧疚。
    “道歉有何用？道歉就能彌補我們這些年所受之苦？”許強情緒激動。
    “難道，你連我寄給你們的生活費都沒收到？”
    李明輝緊握雙拳。
    “生活費？你寄過生活費？到現在還來騙我，有必要嗎？罷了，你本就是這樣的人，我從未對你抱有希望。”
    許強似乎已釋然，他最艱難時父親未曾出現，現在出現又有何意義。
    李明輝講述了這些年托李浩宇轉交生活費的事。
    本以為許強會痛恨李浩宇，不料許強卻冷笑一聲：“你為了挽回自己的失敗，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李大爺那樣好的人，怎會克扣我們的生活費？你以為我會信？”
    “唉……”
    李明輝歎息。
    果然如王衛國所言，許強已完全成了李浩宇的傀儡。
    這一切，都是他作為父親的失職啊。
    李明輝沒有與許強爭辯李浩宇的好壞。
    他隻是平靜地說：“強子，你可以懷疑我這個不合格的父親，但匯款記錄做不了假，回頭我會把匯款單寄給你。”
    阿明依然對李遠航持懷疑態度。
    “在裏麵好好反省，出來後一切可以重新開始。即使沒有正式的工作，憑著我們家傳的李氏菜肴技藝，也絕不會餓肚子。這些年靠著烹飪的手藝，同樣可以養活全家。”
    李遠航的意思是希望阿明不要對生活絕望。
    阿明冷淡地回答：“這麽多年你都沒管過我，現在就別用你的那些人生經驗來教訓我了。”
    李遠航無言以對。
    片刻沉默後，他說：“你好自為之，我走了。”
    說完，他真的站了起來，離開了。
    阿明也沒有什麽多餘的話，隻是注視著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漸漸遠去。
    李遠航離開派出所後，迎麵碰見了前來探望阿明的林悅。
    “你和我哥說了什麽？”
    林悅語氣平淡地問。
    李遠航聲音低沉地說：“說了一些話，但阿明不相信。不過這也夠了，我得知他也沒收到生活費，顯然張強根本沒給。”
    “爸，算了吧，這麽多年了，再去追究這些沒有意義了。”
    林悅能感受到李遠航心中的怒火，雖然她也很生氣，但又能怎樣呢？讓張強把錢吐出來然後暴打他一頓嗎？
    “我知道我該怎麽做。”
    李遠航明白多說無益，兄妹倆都曾受過張強的恩惠，現在不想撕破臉也是情理之中。
    但他不同，這麽多年一直被蒙在鼓裏，現在知道了  ，決不能讓張強好過。
    林悅沒有再多說什麽，直接走進了派出所。
    晚上。
    紅星小區一號樓。
    張強吃完飯後坐在家門口無所事事。
    突然，他看到一個人影怒氣衝衝地向他走來。
    “老張……”
    他還沒來得及繼續說下去，臉上就挨了一拳。
    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哼了一聲。
    接著吐出一口血水。
    “有話好好說，打人是不對的。”
    張強還想講理，對方的第二拳又打了過來。他好歹也是個技術能手，兩隻胳膊早就鍛煉得肌肉發達。
    他揮手格擋，一下接住了李遠航的拳頭。
    “張強，我已經問清楚了生活費的事。這麽多年，將近兩千塊的生活費，你一分都沒給阿明兄妹！你的心怎麽這麽狠啊？”
    李遠航的雙眼都有些微微發紅，語氣中充滿了憤怒，恨不得把張強生吞活剝。
    “老張，這完全是誤會，誤會。”
    張強趕緊解釋，他感到李遠航這掄拳頭的力氣，和他這幹技術活兒的勁兒，居然不相上下。
    “誤會個屁！”
    李遠航直接爆了粗口。
    隔壁的王家首先聽到了動靜，但一聽是李遠航回來了，都不敢出門查看。
    然而其他鄰居卻是來看熱鬧了。
    “老李，你怎麽還動手了，張大爺何罪之有，你若打人，我們是可以報警的！”
    “快，快去把老李拉開，別讓他傷了張大爺。”
    一些鄰居都站在趙誌國的這邊，自然不會任由李大勇胡來。
    李大勇見有人上前阻攔，猛地一推，將趙誌國從椅子上掀翻在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趙誌國齜牙咧嘴，但在眾人麵前，他隻能強忍怒火，保持形象。
    “張大爺，要不要我們替您教訓教訓李大勇，他真是太無法無天了。”
    有人提議道。
    張大爺卻擺手拒絕：“老李對我可能有誤會，你們別插手，都回去吧，我和他慢慢談清楚就好了。”
    “誰對你有誤會？”
    李大勇當即反駁，“趙誌國啊趙誌國，你到現在還在裝糊塗是吧，那我今天就當著大家的麵，揭穿你的真麵目！”
    裝糊塗？真麵目？
    住戶們都疑惑不解，這些詞用在趙誌國身上似乎並不貼切。
    趙誌國臉色一沉，他不怕李大勇和他講道理，畢竟他握著李大勇的把柄，他相信李大勇不敢拿家人的幸福做賭注。
    但如果李大勇真的不顧一切，以兩敗俱傷的態度和他徹底翻臉，那他就難以應對了。
    “老李，你再胡鬧，我可要讓人把你轟出去了！”
    趙誌國加重了語氣。
    可李大勇根本不予理會：“各位鄰居，趙誌國這個人怎麽樣我不評價，但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他有關。那就是……”
    “快快，把李大勇轟出去，免得他在這裏搗亂！”
    趙誌國慌忙打斷。
    李大勇卻繼續說道：“這些年我一直給柱子兄妹寄生活費，讓趙誌國代收，結果他私吞了這些錢，一分錢都沒給柱子兄妹。你們說，我衝他發火有錯嗎？”
    所有住戶都震驚不已。
    平時在大院裏滿口道德倫理的趙誌國，居然能幹出這麽卑鄙的事情！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趙誌國身上。
    趙誌國麵如土色，李大勇這是要和他徹底翻臉了。
    ...
    “老李，做人要有良心，你問問大院裏的鄰居，這麽多年我對柱子兄妹的照顧還少嗎？我把他們當作親生子女一樣對待，你卻在這裏斤斤計較那點生活費。”
    李大勇被趙誌國的話氣得差點暈過去。
    他怒道：“拿著我寄給他們的生活費裝好人，你還有臉說？你怎麽這麽厚顏  ，大院住戶們，你們評評理，趙誌國這麽做對嗎？”
    住戶們聞言都憤怒不已。
    原以為趙誌國對柱子兄妹如同親生父親一般。
    然而，事實卻是拿著李大勇寄來的生活費來充當好人。
    多年來，眾人所見的李浩然的和善，原來隻是表麵功夫。
    眾人皆感被騙。
    “李叔，你怎麽能做這種事？”
    “李叔，不至於吧，你薪水那麽高，何必貪圖柱子兄妹倆的生活費呢？”
    “你以前總教導我們要有德行，難道那些都是空話？”
    眾人紛紛對李浩然提出質疑。
    李浩然深知，今日過後，他那原本就不穩固的支持率恐怕還會減半。
    但他機智過人，立刻又找了個借口。
    他對趙明輝說：“我雖未直接將生活費交給柱子兄妹，但我確實用那些錢照顧了他們，這也有錯嗎？別忘了，是你當初拋棄了他們，他們對你怨念極深，就算你寄錢回來，他們也未必會接受。我這麽做，其實是在幫你，你還不懂嗎？”
    趙明輝被李浩然這番話說得一時語塞。
    從某種角度看，這確實難以反駁。
    他之前已見過趙雨和柱子，從他們的言談中就能感受到對自己的怨恨。
    顯然，如果李浩然當初真把趙明輝寄來的生活費交給柱子兄妹，他們很可能也不會接受。
    “李浩然，你這麽說，倒像是我還該感謝你了？”
    趙明輝不願服軟。
    但他的語氣已有所緩和，敵意不再那麽明顯。
    李浩然見好就收。
    “老趙啊，我不是要你感謝我，我對柱子和雨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是怕你誤會我。現在既然都說開了，大家還是和以前一樣，和和氣氣的多好，對吧？”
    “是啊，原來李叔真是用心良苦，用更溫和的方式讓柱子兄妹用上了生活費。我剛才錯怪李叔了。”
    有人表達了歉意。
    “我剛才也是一時衝動，錯怪了李叔，看來在品德方麵，我還得多向李叔學習呢。”
    大院裏的人們像牆頭草一樣，立刻倒向了李浩然這邊。
    李浩然心中暗喜，大院裏的人在他麵前，都是可以被輕易擺布的。
    趙明輝也是如此，雖然一開始氣勢洶洶，但三言兩語就被說服了。
    隻可惜剛才挨了趙明輝一拳，他的臉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李浩然擺了擺手：“誰都有被誤會的時候，關鍵是要及時解開誤會，就像現在，誤會解開，大家還是好鄰居，好朋友。”
    眾人紛紛點頭。
    這時，人群忽然波動了一下，然後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路。
    聾婆婆來了。
    “我聽說明輝回來了，這都多少年了，回來也不來看看我這老婆子？”
    略帶責備的話語傳來。
    趙明輝看到了聾婆婆那蹣跚的身影。
    “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