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正邁過鎮北城內、外城交界處的玄鐵拱門，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撲麵而來。
    外城彌漫的煙火氣與雜亂靈氣瞬間被隔絕在外。
    取而代之的是縈繞周身的濃鬱靈氣，宛如浸泡在溫潤的靈泉之中，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絲絲甘甜，沁人心脾。
    街道上，往來修士皆是氣度不凡。
    他們身著的衣衫，或由天蠶絲織就，流光溢彩；或繡著精致繁複的符文，暗含玄妙陣法。
    腰間懸掛的靈器，無一不是珍稀之物。
    偶爾有駕馭著仙鶴、靈鹿等飛行靈獸的修士從空中掠過，留下一串悅耳的鳴叫和道道絢麗的靈痕。
    這些年雲正沒少來內城兜售丹藥和收購靈草，對這裏的街巷店鋪早已熟稔於心。
    他在內城租下了一座簡樸的院落，不算奢華，但也絕不寒酸。
    每月八十塊中品靈石的租金，一年下來都抵得上一件尋常的四階靈物了。
    當然，鎮北城中還有更昂貴的宅邸，那些洞天福地般的住所，價格高得令人咂舌。
    近日，雲正將阿牛接來小住。
    少年初次見識內城的繁華景象，處處都覺得新奇。
    “阿牛，你還未開始修行？”雲正垂眸問道。
    阿牛仰起臉，眼中帶著少年特有的認真：
    “娘說要給我尋一門上乘功法。
    她說，根基打得越好，日後破境的機會才越大。”
    太過粗淺的功法，修到後期難免要轉修他法。
    而轉修不僅會折損修為，更會浪費寶貴的修行時間。
    修仙之路，本就是與天爭命。
    一旦錯過最佳的破境時機，或許此生便再難寸進。
    阿牛身懷先天火係天靈根，是注定要結金丹的好苗子。
    可葉凝月一直用秘術遮掩他的靈根資質，她擔心阿牛被大勢力看上。
    如今的修仙界風氣可不好，奪舍、轉世這些老把戲暫且不提。
    近百年來更是盛行《道天基》、《借屍養道經》、《靈蛭噬根大法》、《血髓移花術》等陰毒秘法，或嫁接靈根，或強奪道基。
    道庭雖明令禁止，卻架不住其中利益太大。
    多少名門大派，背地裏都在行此勾當。
    散修子弟若遭了毒手，往往求告無門。
    道庭又怎會為了一個無根無萍的小修士，去得罪那些盤根錯節的勢力？
    道庭從來不是超然物外的存在，它本就是中州各大勢力共同編織的權力羅網。
    更準確地說，是那些掌控道庭的高階修士們，同時把持著各大門派的命脈。
    不過是屠龍少年終成惡龍而已。
    自道庭一統中州以來，掌權者們便像收割靈稻般層層盤剝底層修士。
    道庭金丹真人的子嗣，即便靈根駁雜如雜草，靠著丹藥堆積也能穩穩築基。
    散修後代縱有絕世天靈根，最終多半淪為《靈根嫁接術》的活體材料。
    各大勢力相互勾結，散修們就是砧板上的肉。
    葉凝月至今記得，當年一位摯友的孩子測出天靈根後，被某金丹大派收為弟子。
    不出三年，那孩子便慘死山中，屍身上盡是妖獸撕咬的痕跡。
    可後來摯友查出，自家孩兒的靈根，竟是被那金丹大派長老的孫女生生吞噬了。
    一個四係偽靈根的廢材，就這樣一躍成為雙係地靈根的修仙天才。
    那金丹長老的孫女，不過三歲而已，便已經被家人鋪好了前路。
    摯友四處奔走，想要為其子討個公道。
    最終卻被金丹大派聯手道庭執法隊，以“誹謗仙門”的罪名當場誅殺。
    那一日，葉凝月就站在人群中。她看著摯友倒在血泊裏，卻連一聲都不敢出。
    她不過是個小小築基，而對方，卻是坐擁金丹真人的名門大派，背後更有道庭撐腰。
    “回去問問你娘，可願讓你隨我修行。”雲正也生出了愛才之心。
    火係天靈根確實難得，正好能傳承自己的衣缽。
    不過雲正對收徒一事向來興致缺缺，傳承衣缽也好，指點修行也罷，於他而言不過是隨性而為。
    既然上天讓他遇上了阿牛，權當是緣分使然。
    種下一顆種子，看日後會長成什麽樣，也是讓人頗為期待的事。
    “切，我才不要！”阿牛梗著脖子，道：“我要跟娘學禦獸！”
    在他心裏娘親最厲害。
    雲正這個跟著娘親混飯吃的鄰居，雖然人不錯……但想當他師父？
    門都沒有！
    雲正淡淡一笑，也不強求，說道：
    “給你三天時間考慮，若是錯過了，那便是命中注定。”
    ……
    回到家，葉凝月問道：
    “今日在內城玩的如何？”
    “娘！內城可太有意思了！”阿牛眼睛亮晶晶的，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雲前輩帶我去看了會噴火的石頭獅子，那獅子眼睛是紅寶石做的，一張嘴就‘轟’地噴出三丈高的靈火！
    還有賣糖人的老爺爺，能用蜂蜜畫出會飛的靈雀！
    我買了個小劍修糖人，舔著舔著糖人居然自己舞了套劍法……”
    雲正終究是金丹真人，也不知為何對阿牛如此另眼相看。
    突然，葉凝月想到了什麽，神色突然一僵，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問道：
    “雲前輩還和你說過什麽嗎？”
    “沒說什麽啊。”阿牛歪著頭想了想，突然一拍腦袋：
    “哦！他說要收我當徒弟，不過我拒絕啦！”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得葉凝月心頭一顫。
    果然，葉凝月心中一緊。
    終究還是因為阿牛的天靈根啊，她暗自咬唇。
    平日裏，她用秘法遮掩兒子的天賦，在尋常修士麵前尚能蒙混過關。
    可若與金丹真人長期相處，以對方的修為境界，再精妙的掩飾也定會露出破綻。
    葉凝月輕輕撫摸著阿牛的頭發，柔聲道：
    “阿牛，以後別去內城了，在家的時候盡量少出門，娘盡快給你找一門合適的功法。”
    “真的嗎？我終於可修煉啦。”阿牛仰起頭，開心的笑道：
    “我要和娘親一樣，成為禦獸師。”
    他忽然想起什麽，補充道：
    “雲前輩還說給我三天時間考慮，若錯過了便是天意呢。”
    葉凝月心中又生出了異樣的感覺，仿佛失去的什麽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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