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荀曦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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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暉殿的風波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傳遍了整個北苑行宮。邵明珠前腳剛離開清暉殿,後腳便有內侍飛奔至長秋宮,將太傅怒斥陛下、自扇耳光、以及那番雷霆手段的處置,一五一十地稟報給了荀太後荀曦。
荀曦聞訊,驚得手中正在修剪花枝的金剪都差點掉落。明珠竟然打了自己,還罵鄴兒是昏君。這得是何等震怒,何等失望,又是何等痛心疾首。
她立刻意識到事態嚴重。邵明珠對鄴兒,向來是亦師亦父,嚴厲中帶著深沉的期望和愛護。若非觸及底線,他絕不會如此失態,更不會對自己下此狠手。她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心疼,立刻吩咐內侍“快,去請太傅到長秋宮來,就說哀家有要事相詢。”
當邵明珠步履略顯沉重地踏入長秋宮正殿時,荀曦正端坐於鳳榻之上,強自鎮定,但緊握絲帕的微微顫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她一眼就看到了邵明珠那半邊高高腫起、清晰印著五指紅痕、甚至嘴角還殘留著一絲未擦淨血跡的臉頰。那刺目的紅腫和傷痕,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她的心上,瞬間讓她呼吸一窒。一股巨大的心疼和難以言喻的酸楚瞬間淹沒了她。
“明珠……”荀曦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濃得化不開的心疼。
然而,她的話還未說完,邵明珠已幾步上前,在距離鳳榻數步之遙處,猛地撩起袍擺,雙膝一彎,重重地跪了下去。動作幹脆利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請罪姿態。
“臣邵明珠叩見太後。”邵明珠的聲音帶著重傷初愈後的沙啞和一種深沉的疲憊,但語氣卻異常清晰和沉重,“臣有負太後重托,未能教導好陛下,致使陛下行差踏錯,荒廢學業,奢靡無度,甚至耽於女色,險些鑄成大錯。臣罪該萬死,請太後降罪。”
他深深叩首,額頭抵在冰涼的金磚地麵上,姿態卑微而充滿了自責。那挺直的脊背,此刻卻彎折著,仿佛承載著千斤重擔。
荀曦看著跪在殿中、形容狼狽、半邊臉紅腫不堪的邵明珠,聽著他那字字沉重、句句自責的請罪之言,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有對兒子不爭氣的惱怒,有對邵明珠如此苛責自己的心疼,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憐惜。
她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甚至顧不上什麽太後威儀,幾步衝到邵明珠麵前,蹲下身,伸出那雙保養得宜、此刻卻微微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邵明珠的臉頰。
入手是滾燙的,腫脹的。那清晰的指痕如同烙印般刺痛了她的指尖,也刺痛了她的心。
“明珠,你這是何苦。”荀曦的聲音帶著哽咽,眼中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她拿出一直緊握在手中的、帶著她體溫的素白絲帕,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擦拭著他嘴角那抹刺目的血跡。指尖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她的動作是那樣的小心,那樣的溫柔,仿佛生怕弄疼了他。那雙含淚的美眸,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臉上的傷痕,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心疼、憐惜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情意。
“疼嗎?”荀曦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手指輕輕撫過他紅腫的臉頰邊緣,卻又不敢真的觸碰那傷處。
邵明珠感受著臉頰上那帶著馨香和溫熱的柔軟觸感,看著荀曦眼中那毫不作偽的、濃得化不開的心疼和淚水,心中那根因為憤怒、失望和自責而緊繃的弦瞬間鬆了下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楚交織著湧上心頭。
他微微側過頭,避開了荀曦那過於灼熱和心疼的目光,聲音低沉而沙啞“臣不疼。是臣該死,未能盡到教導之責,讓陛下,讓太後失望了。”
“不,不是你的錯。”荀曦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激動和不容置疑的維護,“明珠,哀家都知道了。是鄴兒,是鄴兒他太不懂事,太讓你失望了。”她想起內侍稟報的鄴兒那些荒唐行徑,心中也是一陣氣惱。
她重新捧起邵明珠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和一種托付終身的信任。
“明珠,哀家從未怪過你。哀家比誰都清楚,你對鄴兒比親生父親還要用心,還要嚴厲,還要期望殷切。”
“若非你今日雷霆震怒,以如此激烈手段點醒他,隻怕他真的會在歧路上越走越遠,最終釀成無法挽回的大錯。”
“明珠,你這是在救他,是在救大晉的江山啊。”荀曦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眼中充滿了後怕和感激。
邵明珠看著荀曦眼中那真誠的感激和毫無保留的信任,心中那點因為自責而產生的冰冷終於徹底消融。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太後言重了。臣隻是盡本分。”
“隻是,”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深沉的憂慮,“陛下他畢竟年少,心性未定。此番雖受震懾,但若無人時時提點引導,隻怕故態複萌。”
“哀家明白,哀家都明白。”荀曦連忙點頭,眼神堅定,“明珠,你今日對鄴兒的處置,哀家全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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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閉門讀書,勤習武藝,遠離女色,靜心養性,這都很好,非常好。”
“至於那個慕容雪,”荀曦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但隨即變得銳利而果決,“就按你說的辦,讓她搬出去,無旨不得擅入。哀家也會派人嚴加看管,絕不讓她再有機會蠱惑君心。”
邵明珠聞言,心中稍安。荀曦的明事理和支持,讓他肩上的壓力減輕了不少。他微微頷首“謝太後體諒。”
荀曦看著他依舊紅腫的臉頰,心疼不已。她站起身,對著殿外吩咐道“來人,去太醫院取最好的消腫化瘀膏,還有,取些冰來。”
很快,內侍便捧來了藥膏和用錦帕包裹著的冰塊。
荀曦親自接過藥膏和冰塊,示意邵明珠坐到旁邊的錦墩上。她再次蹲下身,先用包裹著冰塊的錦帕,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敷在邵明珠紅腫的臉頰上。冰冷的觸感讓邵明珠微微蹙眉,但隨即那火辣辣的灼痛感便減輕了不少。
荀曦的動作是那樣的專注,那樣的溫柔。她一邊輕輕地用冰塊按壓著紅腫處,一邊用那雙含著水光的美眸心疼地凝視著他,仿佛要將他的傷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
敷了一會兒冰,荀曦又打開那盒散發著清香的藥膏,用指尖挑出一點碧綠色的膏體,動作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般一點一點塗抹在邵明珠紅腫的指痕上。她的指尖帶著微涼和細膩的觸感在他滾燙的皮膚上緩緩移動,每一次觸碰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憐惜和情意。
殿內寂靜無聲,隻有燭火燃燒的劈啪聲和兩人細微的呼吸聲。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和一種無聲的溫情與曖昧。
邵明珠感受著臉頰上那輕柔的撫觸和近在咫尺的帶著馨香的呼吸,看著荀曦那專注而充滿心疼的側臉,心中那根緊繃了許久的弦徹底鬆弛下來。一種久違的疲憊和脆弱悄然湧上心頭。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任由那份溫柔的撫慰包裹著自己。
荀曦看著他閉目疲憊的樣子,心中更是疼惜。她塗抹完藥膏,並未立刻起身,而是依舊蹲在他麵前,靜靜地凝視著他那即使閉著眼也難掩俊朗輪廓的臉龐和那微微蹙起的眉頭。
良久,她才幽幽地歎了口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和堅定。
“明珠,以後莫要再如此傷害自己了。”
“鄴兒他若再犯錯,你打他,罵他,都行。哀家絕不護短。”
“但你萬不可再傷了自己。”
“你可知,看到你這樣,哀家的心有多疼。”
邵明珠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對上了荀曦那雙盛滿了淚水和濃得化不開的情意的眸子。
他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輕輕握住了荀曦那隻還沾著藥膏、微涼的柔荑,緊緊地握在了掌心。
一個無聲的承諾和慰藉在兩人交握的雙手和交匯的目光中悄然傳遞。
長秋宮的燭火溫柔地跳躍著,將兩人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仿佛要融化在這靜謐而溫暖的春夜裏。
殿內燭火搖曳,藥香與龍涎香的氣息交織。荀曦指尖那微涼的藥膏和輕柔的撫觸,如同最溫柔的春風,一點點撫平了邵明珠心中因憤怒、失望和自責而掀起的驚濤駭浪。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排山倒海般的、前所未有的疲憊感,瞬間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這種疲憊,不僅僅是身體的,更是心靈的。是連日來操勞軍國大事、應對世家門閥、布局天下棋局、乃至今日對小皇帝雷霆震怒、自傷自罰後積攢下來的一種近乎掏空般的心力交瘁。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荀曦。燭光下,她那張雍容華貴的臉龐,此刻褪去了太後的威嚴,隻剩下如水般的溫柔和毫不掩飾的心疼。那雙盛滿了淚水和情意的眸子,如同寧靜的港灣,吸引著他這艘在驚濤駭浪中掙紮了太久、遍體鱗傷的孤舟。
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湧上心頭。渴望放下一切,放下太傅的權柄,放下天下的重擔,放下所有的算計和防備,隻做一個疲憊不堪隻想尋求片刻安寧的普通人。
“曦兒……”邵明珠的聲音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沙啞和脆弱。他猛地伸出雙臂,緊緊地環抱住了荀曦纖細卻充滿力量的腰肢。然後他如同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終於找到依靠的孩子,將自己那顆沉重疲憊的頭顱深深地埋進了荀曦那溫軟馨香如同最安全港灣般的胸脯之間。
他的臉頰緊緊貼著她胸前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衣料,感受著那溫熱平穩令人無比安心的心跳。鼻尖縈繞著她身上獨有的淡雅馨香。這一切都讓他緊繃的身體徹底放鬆下來,一種久違的安寧和依賴感油然而生。
“曦兒……”邵明珠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種近乎夢囈般的疲憊和渴望,“我真想好好睡一覺,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管,就這樣抱著你睡一覺。”
荀曦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如同孩子般脆弱而依戀的舉動深深震撼了。她從未見過邵明珠如此示弱,如此依賴,如此毫無保留地展現他的疲憊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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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巨大的憐惜和母性的溫柔瞬間淹沒了她。她毫不猶豫地伸出雙臂,緊緊地回抱住了懷中這個平日裏頂天立地此刻卻脆弱得像個孩子的男人。
她的手掌帶著無盡的溫柔和安撫,輕輕地摩挲著他寬闊卻微微顫抖的背脊。另一隻手則輕柔地撫摸著他埋在自己胸前的後腦勺和烏黑濃密的發絲。
“好……”荀曦的聲音輕柔得如同最溫暖的春風拂過心尖,帶著一種能撫平一切傷痛的魔力,“明珠,我陪你好好睡一覺。”
她微微側過身,動作輕柔地扶著依舊緊緊抱著她不願鬆手的邵明珠緩緩站起。
然後她毫不猶豫地伸手解開了自己外罩的那件象征著太後尊貴身份的金絲鳳紋宮裝外袍,任由那華貴的袍子無聲滑落在地。
她隻穿著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裏衣,扶著腳步有些虛浮的邵明珠,一步步走向那張寬大而華麗的鳳榻。
她如同照顧一個疲憊的孩子,輕輕扶著他躺下,然後自己也側身躺在了他的身邊。
她伸出手臂,讓邵明珠的頭枕在自己的臂彎。另一隻手則依舊輕柔地環抱著他的腰,將他整個人都溫柔地攬在自己的懷裏。
她低下頭,在邵明珠那依舊紅腫的額角輕輕印下一個充滿憐惜的吻,聲音輕柔如同催眠的搖籃曲“睡吧,明珠,安心睡吧,我在這裏陪著你,哪兒也不去。”
邵明珠將臉深深埋進荀曦溫暖馨香的頸窩,貪婪地呼吸著那讓他無比安心的氣息,感受著她柔軟的身體和平穩的心跳所帶來的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那積壓了太久太久的疲憊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他幾乎是在荀曦那溫柔的懷抱和低語中瞬間就陷入了深沉而無夢的睡眠。
他睡得非常好,非常沉。眉頭舒展,呼吸均勻綿長。那半邊紅腫的臉頰在藥膏和荀曦體溫的作用下,似乎也消褪了不少紅痕。
荀曦靜靜地抱著他,感受著懷中男人那難得的放鬆和依賴,心中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和寧靜。
她沒有睡,隻是睜著那雙溫柔的眸子,在昏暗的燭光下靜靜地凝視著邵明珠沉睡的側臉,手指依舊無意識地輕輕撫摸著他的發絲。
長秋宮的夜靜謐而溫暖,隻有兩人交纏的呼吸聲和燭火偶爾爆出的輕微劈啪聲構成一曲無聲卻無比溫馨的安眠曲。
這一夜,邵明珠在荀曦的懷裏卸下了所有的盔甲和重擔,獲得了自穿越以來最深沉最安穩的一次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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