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二年正月初一，順天府沉浸在一片喜慶祥和的年節氛圍中。然而，在這座新興的都城裏，最熱鬧、最喧囂、最引人矚目的地方，並非象征皇權的北苑行宮，而是位於城東、占地廣闊的燕國公府！
    從清晨開始，燕國公府門前便已是車水馬龍，人流如織！一輛輛裝飾華貴的馬車絡繹不絕，將寬闊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身著各色官服的官員、幕僚、將領，以及鮮卑三部首領的親隨，如同潮水般湧入府門！府內更是張燈結彩，鞭炮齊鳴！巨大的煙花不時在天空中炸開，綻放出絢爛奪目的光彩，引得路人紛紛駐足驚歎！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味、酒肉香和鼎沸的人聲，喧囂熱鬧得如同沸騰的海洋！
    反觀北苑行宮，雖然也懸掛著象征節慶的紅燈籠，但門前冷落鞍馬稀！隻有寥寥幾名侍衛肅立，顯得格外冷清肅穆。宮內的宮人們小心翼翼地行走著，不敢發出太大聲音，唯恐驚擾了那位名義上的天子。少年皇帝司馬鄴，此刻正獨自坐在空曠的大殿內，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國公府方向的喧囂和爆竹聲，臉上帶著一絲落寞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
    燕國公府正廳之內，早已是高朋滿座，濟濟一堂！巨大的廳堂被布置得富麗堂皇，暖爐烘烤，驅散了冬日的寒意。主位之上，邵明珠身著常服，麵帶笑容，氣度從容地接受著眾人的拜賀。
    “下官張韜（廖毅，溫嶠，樂平）！攜三省六部、司隸校尉府等同僚！恭賀太傅新春大吉！福壽安康！願太傅武運昌隆！旗開得勝！踏平平陽！光複河山！”侍中張韜率領著一眾文官，齊聲拜賀，聲音洪亮，態度恭敬無比！
    “末將祖逖！劉琨！攜北軍營諸將！恭賀太傅新春大吉！願太傅統率雄師！橫掃群醜！滅劉聰！複洛陽！揚我大晉國威！”祖逖、劉琨等武將也齊聲拜賀，聲震屋瓦，眼中充滿了對邵明珠的狂熱崇拜！
    “拓跋銳（慕容皝、段疾陸眷）！攜鮮卑三部勇士！恭賀太傅新春大吉！願太傅如草原雄鷹！翱翔九天！所向披靡！明年三月！我鮮卑鐵騎！願為太傅前驅！踏破平陽！斬下劉聰狗頭！”拓跋銳、慕容皝、段疾陸眷三位鮮卑雄主，更是單膝跪地，行以最隆重的草原禮節！聲音鏗鏘有力，充滿了鐵血之氣！
    “屬下謝玄微及幕府眾幕僚！恭賀主公新春大吉！願主公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建不世之功！立千秋偉業！”邵明珠幕府的核心幕僚們，則行的是家臣之禮！態度更加恭謹，眼神中充滿了對主君的絕對忠誠！
    “好！好！諸位同僚！諸位將軍！諸位兄弟！同喜同喜！”邵明珠朗聲大笑，聲音洪亮，充滿了豪邁之氣！他站起身，對著眾人拱手回禮，“今日新春佳節！諸位能來！本公府上蓬蓽生輝！本公心中甚慰！”
    他目光掃過全場，看著這滿堂的文武重臣、封疆大吏、幕府心腹，心中湧起一股掌控一切的豪情！這就是他邵明珠的權勢！這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班底！幽冀兩州！三省六部！數十萬大軍！盡在他掌控之中！司馬鄴？那個坐在冷清行宮裏的少年天子？不過是個名義上的擺設罷了！真正的權力中心！在這裏！在燕國公府！
    “諸位！”邵明珠大手一揮，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豪爽，“今日新春佳節！又逢陛下大婚在即（正月十五）！本公心中甚喜！特設宴款待諸位！今日！我們不談國事！隻敘情誼！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謝太傅隆恩！”
    “太傅威武！”
    “不醉不歸！”
    廳內瞬間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氣氛瞬間被點燃！
    巨大的偏廳內，數十張桌案早已擺滿珍饈美味，美酒佳肴。邵明珠高居主位，左右兩側分別是拓跋銳、慕容皝、段疾陸眷三位鮮卑首領，以及祖逖、劉琨、張韜、謝玄微、溫嶠、廖毅等核心幕僚。其他官員將領則按品級依次落座。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愈發熱烈。官員們紛紛起身，向邵明珠敬酒，說著各種吉祥話和恭維之詞。
    “太傅！下官敬您一杯！祝您新春大吉！明年西征！定能馬到功成！踏平平陽！生擒劉聰！”一位戶部侍郎滿臉堆笑，舉杯敬酒。
    “好！承你吉言！”邵明珠舉杯，一飲而盡！
    “太傅！末將敬您！願您身體康健！福壽綿長！帶領我等再建奇功！”一位北軍營將領激動地敬酒。
    “哈哈！好！幹了！”邵明珠再次舉杯。
    “主公！屬下敬您！願主公宏圖大展！一統北方！開創萬世基業！”謝玄微舉杯，眼神深邃。
    “守拙！說得好！幹了！”邵明珠大笑。
    觥籌交錯，歡聲笑語。整個宴會廳內，所有人都圍繞著邵明珠，如同眾星捧月！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著所有人的神經！他就是這裏的絕對中心！真正的無冕之王！
    就在這時，一名內侍匆匆走進來，在邵明珠耳邊低語了幾句。邵明珠眉頭微挑，隨即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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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邵明珠放下酒杯，朗聲道，“陛下聽聞本公府上熱鬧，特派內侍前來賜酒！並傳旨！今日諸位愛卿在太傅府上飲宴，不必拘禮！盡興即可！”
    此言一出，廳內瞬間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加熱烈的回應！
    “謝陛下隆恩！”
    “陛下聖明！”
    “太傅威武！”
    眾人齊聲應道，但語氣中，對“陛下”的感激，遠不如對“太傅”的敬畏和崇拜來得真切！這“賜酒”和“傳旨”，更像是一種象征性的走過場！ 一種對邵明珠權勢的默認和尊重！ ”
    邵明珠滿意地點點頭，端起內侍呈上的禦酒，對著眾人示意“來！諸位！共飲此杯！謝陛下隆恩！也祝我大晉！國運昌隆！萬世永昌！”
    “謝陛下隆恩！祝大晉國運昌隆！萬世永昌！”眾人齊聲應和，舉杯共飲！
    酒宴繼續，氣氛更加熱烈。邵明珠看著眼前這喧鬧繁華的景象，聽著耳邊的恭維和笑聲，感受著手中禦酒的冰涼，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和豪情！
    權力！這就是權力的滋味！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掌控一切！生殺予奪！連天子都要看他的臉色行事！連皇權都要在他麵前低頭！
    北苑行宮的冷清？那不過是皇權衰落的象征！而燕國公府的熱鬧喧囂！才是這亂世之中，真正的權力中心！是他邵明珠！一手打造的！屬於他的煌煌盛世圖景的開端！ ”
    他舉起酒杯，對著窗外再次升騰而起的絢爛煙花，嘴角勾起一抹睥睨天下的弧度！今年三月！踏平平陽！滅劉聰！一統北方！這！隻是開始！
    送走了外院的喧囂賓客，邵明珠踏入了內院餐廳。與外院觥籌交錯的宏大場麵不同，這裏的氣氛溫馨而放鬆。餐廳內擺著兩張圓桌。主桌坐著趙翔、趙駿、張璞這三位邵明珠最早的心腹兄弟，以及趙駿的夫人何靜姝。旁邊一桌則是邵明珠的諸位夫人司馬凝霜、司馬凝雪、趙靈兒、拓跋婧瑤、慕容嫣、段雲舒、王芸熙、羊獻容。都是自己人，沒有避嫌的必要。
    邵明珠一進門，所有人立刻起身行禮“公爺（夫君）！”
    “都坐！都坐！自家人，不必拘禮！”邵明珠笑著擺擺手，在主位坐下。他臉上帶著一絲酒後的微醺，眼神卻依舊明亮銳利。
    眾人重新落座。邵明珠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趙駿身邊、腹部高高隆起的何靜姝身上。
    “靜姝啊，”邵明珠的聲音溫和，帶著兄長的關切，“看你這肚子，月份不小了？什麽時候生？”
    何靜姝連忙欠身回答“回公爺，穩婆說大概在今年四月。”
    “四月……”邵明珠點點頭，隨即看向趙駿，帶著一絲歉意，“駿兒，四月……大軍怕是要到山西了，在晉中與劉聰周旋。你這當爹的，怕是看不到孩子出生了。”
    趙駿一笑，撓了撓頭“姐夫說哪裏話！跟著姐夫打仗要緊！孩子……孩子以後有的是時間看！靜姝懂事的！”
    邵明珠點點頭，目光重新回到何靜姝身上，語氣更加溫和“靜姝，快生的時候，就搬來國公府住。府裏人多，方便照應。尤其是靈兒，她是駿兒的親姐姐，讓她安排人照顧你，駿兒跟著我上戰場，也能放心些。”
    “多謝公爺！”何靜姝連忙起身，對著邵明珠盈盈一拜，臉上帶著感激，“公爺關懷，靜姝感激不盡！”
    邵明珠示意她坐下，沉默了片刻，臉上的溫和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而深沉的神色。他看著何靜姝，聲音低沉而坦誠
    “靜姝妹子，今天這裏沒有外人，都是自家人。有些話，本公想跟你說說。”
    餐廳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目光聚焦在邵明珠身上。何靜姝也抬起頭，看著邵明珠，眼神清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妹子，”邵明珠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息，“你……別怪我。也別怪你舅舅石勒。”
    提到“石勒”這個名字，邵明珠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如刀！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彌漫開來！
    “我跟你舅舅石勒，”邵明珠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我們兩個，是天生的死對頭！是不死不休的那種！”
    他端起酒杯，卻沒有喝，目光仿佛穿透了虛空，看到了那個在河東、關中舔舐傷口、伺機而動的梟雄身影“從我在幽州起兵開始，他石勒！就是我最大的敵人！也是我最忌憚的對手！”
    “忌憚？”趙靈兒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
    “對！忌憚！”邵明珠毫不猶豫地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凝重，“石勒此人！羯族出身！身份微末！卻能在亂世之中，從奴隸之身，一路拚殺！成為擁兵數十萬、割據一方的梟雄！其心誌之堅！手段之狠！用兵之詭！放眼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邵明珠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讚歎的感慨“前年襄國一戰！若非我提前布局！火器犀利！又有鮮卑鐵騎助陣！勝負猶未可知！此人！是我邵明珠此生！遇到的最難纏！最危險的對手！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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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種不死不休的寒意“所以！我和他之間！沒有和解的可能！沒有共存的餘地！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要麽他死！要麽我亡！這是宿命！是這亂世給我們兩個梟雄定下的結局！我們都不會對對方手下留情！一絲一毫都不會！”
    餐廳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邵明珠話語中那赤裸裸的殺意和宿命感所震撼！何靜姝的臉色微微發白，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邵明珠看著何靜姝，目光中的銳利漸漸褪去，重新變得溫和而堅定“但是！靜姝妹子！有一點！我邵明珠可以向你保證！也請你相信！無論最終是我邵明珠踏平關中！還是他石勒卷土重來！攻入順天！”
    他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承諾“我們都不會為難你！絕不會！”
    邵明珠的目光掃過趙駿，又回到何靜姝身上“因為你何靜姝！現在是趙駿的妻子！是我邵明珠小舅子的媳婦！是我邵家的人了！你肚子裏懷的！是趙家的骨肉！是我邵明珠未來的外甥！”
    “所以！”邵明珠的聲音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斷，“無論外麵如何腥風血雨！無論我與你舅舅如何不死不休！你在燕國公府！都是安全的！都是受保護的！你隻管安心養胎！平安生下孩子！和駿兒好好過日子！本公保證！你們夫婦！榮華富貴！一世無憂！”
    何靜姝聽著邵明珠這番坦誠而有力的話語，看著他眼中那份真誠的承諾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心中的緊張和不安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感動和釋然！
    她站起身，對著邵明珠，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無比堅定“公爺！靜姝明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靜姝既然嫁給了駿哥！就是趙家的人！肚子裏懷的也是趙家的骨肉！自然會為趙家著想！為夫君著想！為公爺著想！”
    她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至於舅舅……靜姝……靜姝隻盼……隻盼公爺與舅舅……無論勝負……都能少些殺戮……靜姝……隻求家人平安！”
    邵明珠看著何靜姝那清澈而堅定的眼神，聽著她樸實而真摯的話語，心中也湧起一股暖流。他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溫和笑容“好！好妹子！你能這麽想！本公就放心了！”
    他舉起酒杯，對著趙駿和何靜姝“來！駿兒！靜姝！本公敬你們一杯！祝你們夫妻和睦！早生貴子！”
    趙駿和何靜姝連忙舉杯“謝公爺！”
    邵明珠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看著趙駿，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駿兒！這次西征！好好幹！給本公爭口氣！滅了劉聰！立下軍功！本公親自給你封爵！”
    “封爵？！”趙駿眼睛瞬間瞪得溜圓！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姐夫！您、您說的是真的？！”
    “本公一言九鼎！”邵明珠朗聲道，“隻要你立下大功！一個伯爵！跑不了你的！”
    “謝姐夫！謝姐夫！”趙駿激動得滿臉通紅，拉著何靜姝就要跪下磕頭！
    “行了行了！自家人！別來這套！”邵明珠笑著擺擺手，“坐下吃飯！”
    餐廳內的氣氛重新變得輕鬆而溫馨。邵明珠看著眼前其樂融融的景象，心中卻再次浮現出那個在關中虎視眈眈的身影——石勒！
    他端起酒杯，看著杯中晃動的琥珀色液體，心中默默道石勒啊石勒……若非這亂世……若非你我立場不同……或許我們真的能成為最好的知己和生死兄弟吧？可惜造化弄人！這天下太小！容不下兩個梟雄！
    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那辛辣的液體滑入喉嚨，帶著一絲苦澀，也帶著一種無法回頭的決絕！今年關中便是你我的最終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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