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瑞獸香爐吐出嫋嫋青煙，沉水香清冽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邵明珠端坐在寬大的紫檀木書案後，手中捏著一封密信，臉上的表情極其古怪，似笑非笑，嘴角微微抽搐，眼神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荒謬感。
    侍中張韜和軍師祭酒謝玄微，這兩位邵明珠最倚重的心腹智囊，分坐於下首兩側。兩人看著邵明珠那副表情，都有些不明所以，互相對視一眼，眼中帶著詢問。
    “咳……”邵明珠清了清嗓子，將手中的密信遞給張韜，“張韜，守拙，你們看看這個，平陽那邊靳準送來的。”
    張韜和謝玄微聞言，神色一凜。靳準！匈奴漢國的大司空！劉聰的嶽父！手握重權！是漢國核心人物之一！他送來的密信非同小可！
    張韜接過密信，迅速瀏覽起來。謝玄微也湊近觀看。隨著閱讀的深入，兩人的表情也變得微妙起來，尤其是看到信末那一段時，張韜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謝玄微則是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信的內容大致如下
    “漢大司空靳準，頓首百拜大晉太傅邵公麾下
    漢主劉聰，殘暴無道，嗜血成性，不思進取，沉溺酒色，醉生夢死，寵信奸佞，朝綱敗壞！其敗亡之兆已顯，天數已盡！太傅雄才大略，勵精圖治，兵精糧足，武德充沛，天命所歸！一統北方，乃至光複華夏，指日可待！此乃大勢所趨，人心所向！
    準雖身處偽朝，然心向大晉久矣！每思太傅之英明神武，未嚐不扼腕歎息，恨不能早投明主！今冒死上書，願棄暗投明，效忠太傅！若蒙不棄，準願為內應！待太傅王師降臨平陽之日，準必當機立斷，生擒劉聰，獻於太傅階下！以表忠心！
    唯求太傅垂憐，保全準一家老小性命！準深知太傅有魏武遺風，雅量高致，尤喜雅好美人。準之侄女靳月光、靳月華，皆為國色天香之姿，現為劉聰寵妃。若太傅不棄，待平陽城破，準定將此二女獻於太傅，侍奉左右，以表寸心！”
    張韜和謝玄微看完信，沉默了片刻。張韜將信輕輕放回書案，抬頭看向邵明珠，臉上帶著一絲古怪的笑意“太傅，這靳準倒是煞費苦心啊……”
    謝玄微也捋了捋胡須，眼中帶著一絲促狹“魏武遺風……雅好美人……太傅，您這風流之名，看來已是聲震河朔，遠播平陽了！連靳準這等人物，都投您所好，以此作為投名狀了！”
    “噗嗤！”邵明珠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指著那封信，哭笑不得“張先生！守拙先生！你們聽聽！你們聽聽！這都什麽跟什麽啊？！‘魏武遺風’？‘雅好美人’？還特意強調他那兩個侄女是劉聰的寵妃？！他這是覺得本公就好這一口，專門收集別人老婆？！”
    邵明珠越想越覺得荒謬，拍著桌子大笑起來“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老子除了羊夫人……呃……獻容她情況特殊……還有誰是……誰是人妻？！啊？！這靳準！怕不是聽信了哪個王八蛋造的謠吧，這名聲傳的……都傳到匈奴漢去了。老子的一世英名啊！”
    張韜和謝玄微看著邵明珠那副又好氣又好笑的樣子，也忍不住輕笑起來。謝玄微道“太傅息怒。正所謂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太傅雄才大略，英姿勃發，身邊佳人環繞，各有千秋。或許是有人以訛傳訛，讓靳準誤會了太傅的‘雅好’？”
    “誤會？！”邵明珠瞪著眼睛，“這誤會可大了去了！這要是傳出去，本公成什麽人了？！專門撬人牆角的采花大盜？！”
    張韜忍著笑，正色道“太傅，此事雖有些荒誕，但靳準此信，其投誠之意，倒也不似作偽。至少表麵上看是如此。”
    提到正事，邵明珠收斂了笑容，眼神恢複了銳利“哦？二位先生，你們覺得這靳準，是真降？還是詐降？還是設下的圈套？”
    謝玄微沉吟片刻，緩緩道“回太傅，以目前局勢觀之，靳準真降的可能性頗大。”
    他分析道“其一，劉聰昏聵殘暴，眾叛親離，已是板上釘釘。靳準身為漢國重臣，又是劉聰嶽父，對其內情知之甚深。他必然清楚，以我大晉如今之軍力、氣勢，滅漢隻在旦夕之間！劉聰敗亡，已是定局！他此時尋求後路，合情合理！”
    “其二，”張韜接口道，“靳準此人，素來精明，善於審時度勢。他信中對我軍優勢的分析，對劉聰敗亡的斷言，皆切中要害，非虛言恫嚇。他選擇此時投誠，正是看準了時機，想在我軍破城之前，立下功勞，保全身家性命，甚至謀個前程！”
    “其三，”謝玄微補充道，“他提出的條件，保全家人，獻俘劉聰，乃至獻上侄女。雖然有些別致但也正說明他急於表達誠意，甚至有些病急亂投醫。若真是詐降設局，反倒不必如此畫蛇添足，引人猜疑。”
    邵明珠聽著兩人的分析，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若有所思“嗯……言之有理。以現在的情形，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我軍對劉聰是碾壓之勢。隻要我們自己不犯蠢，不出現最低級、最愚蠢的錯誤，踏平平陽，滅掉劉聰，確實是板上釘釘的事。靳準想給自己留條後路，甚至撈點功勞，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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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不過謹慎起見，也不能全信他一麵之詞。”
    “太傅英明！”張韜點頭道，“此事還需核實！李成風將軍在平陽經營多年，暗樁密布。可立刻傳訊於他，命其動用一切力量，核實靳準近期的動向、言行，以及其家族內部是否有異動。若李將軍傳回的消息與靳準所言相符，則其投誠之事，可信度極高！”
    謝玄微捋須道“若靳準是真降，太傅不妨先答應他的條件。許他一個閑散官職，或者一個虛爵，穩住他，讓他安心做內應。待我軍攻破平陽，生擒或斬殺劉聰之後……”
    謝玄微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此人畢竟是匈奴漢國核心重臣，又是劉聰嶽父，身份敏感，且能背叛舊主，其心難測！留之終是隱患！待北方平定，大局穩定之後，找個由頭或明升暗降，或尋其錯處將其處置了以絕後患！”
    邵明珠聞言，眼中精光一閃，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好！守拙先生此言，深得我心！無毒不丈夫！對待這等反複小人，就該如此！”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蕭瑟的冬景，聲音沉穩而充滿決斷“就按你們說的辦！立刻傳訊李成風，核實靳準動向！若情況屬實，本公就答應他的投誠！許他事成之後，保他一家平安，並給他一個體麵的官職跟爵位！”
    邵明珠轉過身，目光如電“至於他那兩個侄女……哼！本公對別人的老婆沒興趣！到時候再說吧！眼下，穩住他，讓他發揮內應的作用，才是關鍵！”
    “是！太傅英明！”張韜和謝玄微齊聲應道。
    邵明珠看著書案上那封言辭懇切卻又帶著幾分荒誕的密信，心中冷笑靳準啊靳準，你以為獻上美人就能保你一世富貴？殊不知，在真正的權力棋局中，你不過是一枚隨時可以舍棄的棋子！
    晚膳廳內，暖意融融，燭火搖曳。巨大的圓桌上擺滿了珍饈美味，香氣四溢。邵明珠坐在主位，左右兩側環坐著他的八位夫人司馬凝霜、司馬凝雪、趙靈兒、拓跋婧瑤、慕容嫣、段雲洛、王芸熙、羊獻容，以及今日作陪的黃漱玉。氣氛本該溫馨和諧，但此刻，邵明珠卻是一臉憤憤不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邵明珠放下筷子，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口，臉上帶著一種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你們知道嗎？今天收到平陽那邊靳準的密信！那個王八蛋！居然造我的黃謠！”
    眾位夫人聞言，都好奇地抬起頭，看向邵明珠。羊獻容柔聲問道“老爺，靳準說什麽了？惹您生這麽大氣？”
    “說什麽？！”邵明珠瞪著眼睛，聲音帶著一絲誇張的憤慨，“他說本公有‘魏武遺風’！‘雅好美人’！還特意強調他那兩個侄女是劉聰的寵妃！說什麽國色天香！要等平陽城破獻給我，以表誠意！你們聽聽，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他拍著桌子，一臉“冤屈”“本公是那種人嗎？！啊？！本公除了……呃……獻容情況特殊……還有誰是……誰是人妻？！這靳準！簡直是在汙蔑本公的清白！敗壞本公的名聲！這黃謠造的！都造到匈奴漢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邵明珠本以為會得到夫人們的同情和聲援，義憤填膺地控訴著靳準的“汙蔑”。然而，他話音剛落，整個晚膳廳卻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安靜。
    幾秒鍾後……
    “噗嗤……”一聲輕笑打破了寂靜。是坐在司馬凝霜旁邊的司馬凝雪。她連忙捂住嘴，但眼中的笑意卻怎麽也藏不住。
    緊接著，如同點燃了引線，笑聲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
    “嗬嗬嗬……”羊獻容掩口輕笑，眼波流轉，帶著一絲促狹，“老爺，靳準這話倒也不算全錯呢……”
    “就是！”拓跋婧瑤性格直爽，毫不客氣地接口道，臉上帶著揶揄的笑容，“夫君您風流成性，這幽冀兩州，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還用得著靳準造謠？”
    慕容嫣也笑著點頭“是啊，夫君。您自己看看，您現在幾位夫人？一、二、三、四……”她掰著手指數著，“八位！整整八位夫人！放眼整個幽冀兩州，乃至天下，還有哪位權貴有您夫人多？”
    段雲洛抿嘴笑道“而且呀，咱們姐妹的身份，可都不低呢！兩位晉朝的公主殿下！”她指了指司馬凝霜和司馬凝雪。
    司馬凝霜端起茶杯，優雅地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雖然沒有說話，但那眼神分明在說看吧，事實勝於雄辯。
    王芸熙也輕聲細語地補刀“還有三位鮮卑三部的貴女呢！”她看向拓跋婧瑤、慕容嫣和段雲洛。
    拓跋婧瑤立刻挺直腰板，一臉驕傲“沒錯！我們拓跋部、慕容部、段部的明珠，可都讓夫君您摘走了！”
    趙靈兒作為發妻，看著邵明珠那副吃癟的樣子，忍不住笑道“還有妾身這個糟糠之妻，還有羊姐姐這位前朝……”
    羊獻容立刻接口，聲音帶著一絲嬌嗔和調侃“是啊，老爺！妾身可是實打實的‘人妻’呢！您這不就坐實了靳準的‘魏武遺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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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邵明珠差點一口酒噴出來！他瞪大眼睛看著羊獻容“容兒！你……你怎麽也……”
    黃漱玉安靜地坐在一旁，清澈的眼眸中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她看著邵明珠，聲音空靈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調侃“老爺，靳準說您‘雅好美人’，這似乎也沒錯吧？奴家看，靳準這是投其所好呢……”
    “哈哈哈！”眾位夫人聞言，再也忍不住，齊聲笑了起來！笑聲清脆悅耳，充滿了歡樂和揶揄！
    邵明珠被夫人們你一言我一語，懟得啞口無言！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好像她們說的都是事實！
    他看看左邊，兩位晉朝公主，金枝玉葉！
    看看右邊，三位鮮卑貴女，身份顯赫！
    看看對麵，發妻趙靈兒，溫婉賢淑！
    旁邊，還有一位前朝皇後羊獻容，風華絕代！
    再加上一位仙子般的黃漱玉，清麗脫俗！
    還有王芸熙……
    這陣容，這身份，這數量，好像確實有點誇張了。
    邵明珠的臉皮再厚，此刻也有些掛不住了。他原本理直氣壯的氣勢瞬間蔫了下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後隻能悻悻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肉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吃飯！吃飯！菜都涼了！”
    他端起酒杯，又猛灌了一口，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
    “哎呀，夫君這是害羞了？”拓跋婧瑤不依不饒，笑著打趣。
    “夫君臉都紅了！是酒勁上來了，還是被我們說中心事了？”慕容嫣也笑著補刀。
    “靳準哪裏是造謠，分明是說了大實話嘛！”段雲洛笑嘻嘻地說道。
    邵明珠無言以對，隻能埋頭苦吃，假裝聽不見夫人們的調侃，心裏卻在哀嚎完了完了！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這風流的名聲算是徹底坐實了！
    看著邵明珠那副吃癟又無奈的樣子，眾位夫人笑得更歡了。晚膳廳內，充滿了歡樂的氣氛。邵明珠隻能化悲憤為食量，悶頭喝酒吃菜，心中默默地把靳準罵了個狗血淋頭靳準！你這個王八蛋！老子跟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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