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劉聰的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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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陽城的清晨本該是朝會之時,但此刻的太極殿內卻籠罩在一片死寂和壓抑的恐慌之中。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氣,以及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
    匈奴漢國皇帝劉聰高踞在龍椅之上。他雙目赤紅,頭發散亂,龍袍衣襟敞開,露出皺巴巴的內襯。他手中攥著一個鑲金的酒壺,時不時仰頭灌上一口,濃烈的酒氣隨著他粗重的呼吸噴吐出來。他臉上帶著不正常的潮紅,眼神狂亂而暴戾,如同被困在籠中的受傷野獸。
    階下,文武百官分列兩側,個個噤若寒蟬,麵如土色。他們低著頭,不敢直視龍椅上的皇帝,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殿內落針可聞,隻有劉聰粗重的喘息聲和偶爾灌酒的咕咚聲在回蕩。
    “廢物!一群廢物!”劉聰猛地將手中的酒壺狠狠砸在地上!金壺碎裂,酒液四濺!碎片和酒水濺到了前排幾名官員的袍服上,他們嚇得身體一抖,卻不敢有絲毫動彈。
    “八萬大軍!朕的八萬大軍!還有朕的大將軍劉曜!”劉聰的聲音嘶啞而癲狂,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憤怒和絕望,“就這麽沒了?!就這麽被邵明珠那個狗賊灰飛煙滅了?!”
    他猛地站起身,身體因為醉酒和憤怒而搖搖晃晃,指著階下的群臣破口大罵:“你們告訴朕!壺關!號稱天險!兩個時辰!就兩個時辰!就被邵明珠用那什麽火炮轟塌了?!城牆是紙糊的嗎?!”
    “太原!城高池深!糧草充足!八萬大軍駐守!結果呢?!”劉聰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裏的咆哮,“一天!就一天!就被邵明珠攻破了?!劉曜呢?!朕的大將軍呢?!被一個二十歲的娃娃活捉了?!啊?!”
    “恥辱!奇恥大辱!”劉聰踉蹌著走下台階,腳步虛浮,眼神狂亂地掃視著群臣,“朕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匈奴漢國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
    他猛地衝到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臣麵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口水幾乎噴到對方臉上:“你說!你說!這仗是怎麽打的?!啊?!邵明珠的兵是鐵打的嗎?!刀槍不入,箭射不穿?!啊?!”
    那老臣嚇得魂飛魄散,渾身抖如篩糠:“陛……陛下息怒……晉軍……晉軍確實……”
    “確實什麽?!”劉聰怒吼著,猛地一推!老臣踉蹌著摔倒在地,頭冠歪斜,狼狽不堪。
    “廢物!”劉聰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掃向其他人,“你們呢?!都啞巴了?!說話啊!”
    階下依舊一片死寂。沒有人敢說話。所有人都被壺關、太原接連失陷,尤其是劉曜八萬大軍灰飛煙滅、本人被活捉的消息徹底震懵了!更讓他們恐懼的是那令人絕望的戰損比!
    一名掌管軍需的官員,硬著頭皮,聲音顫抖地稟報:“陛……陛下……據前線斥候冒死傳回消息……晉軍……晉軍傷亡極其輕微……”
    “有多輕微?!”劉聰猛地轉頭,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壺關、太原兩戰……晉軍陣亡恐不足千人……傷者多為墜馬摔傷或流矢擦傷……”官員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細不可聞。
    “不足千人?!”劉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了起來!“不足千人?!朕的八萬大軍!八萬啊!就這麽沒了?!他們隻死了不到一千人?!這怎麽可能?!啊?!”
    他猛地衝到那官員麵前,一腳踹了過去!“混賬!謊報軍情、欺君罔上!拖出去砍了!”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臣句句屬實!句句屬實啊!”官員嚇得魂飛魄散,哭喊著被侍衛拖了出去。慘叫聲很快在殿外戛然而止。
    殿內群臣嚇得麵無人色,抖得更厲害了。他們知道,那官員說的是真的。斥候拚死傳回的情報,還有那些僥幸逃回的潰兵帶來的消息,都印證了這一點。
    邵明珠的晉軍太恐怖了!
    “陛下……”另一名將領模樣的官員,強忍著恐懼,聲音沙啞地開口,“晉軍裝備精良……遠超我軍……”
    “裝備?!什麽裝備?!”劉聰猛地轉身,死死盯著他。
    “晉軍步卒人人身披重甲,刀槍難入,弓箭射之如同撓癢……”將領艱難地說道,“其騎兵更是人馬俱甲,堅不可摧,且裝備一種雙馬鐙,騎乘穩固,衝鋒勢不可擋……”
    “我軍彎刀砍在其甲上,隻留白痕,我軍弓箭射在其甲上,叮當作響,毫無作用……而晉軍刀槍鋒利無比,可輕易撕裂我軍皮甲,斬斷骨骼……”
    將領的聲音充滿了絕望:“更可怕的是,晉軍有一種會噴火的鐵筒,聲如雷霆,可摧城拔寨,還有一種會噴火的鐵棍,百步之外取人性命。我軍騎兵戰馬聞其聲則驚,不受控製,自相踐踏……”
    “住口!”劉聰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他無法接受!無法接受自己的匈奴鐵騎在邵明珠麵前如此不堪一擊!無法接受那如同天方夜譚般的裝備差距!
    “朕不信!朕不信!”劉聰踉蹌著後退幾步,抓起旁邊侍衛的佩刀,胡亂揮舞著,“朕還有七萬大軍!朕還有平陽堅城!朕還有糧草!朕還有……”
    他猛地停下,赤紅的眼睛掃過階下瑟瑟發抖的群臣,聲音帶著一種瘋狂的決絕:“誰?!誰願意領兵去太原,給朕把邵明珠那個狗賊的頭砍下來,把劉曜救回來!誰去?!朕封他為王!封他萬戶侯!賞萬金!”
    殿內一片死寂。群臣的頭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腦袋埋進地裏。去太原打邵明珠?救劉曜?這簡直是送死!不,是比送死還可怕!
    看著階下無人應答,劉聰的怒火和絕望瞬間達到了頂點!
    “廢物!都是廢物!貪生怕死!毫無血性!”劉聰暴跳如雷,手中的刀胡亂指向人群,“你!你!還有你!你們這些廢物!留著何用?!來人!拖出去都給朕砍了!”
    他隨意指了幾名離他近、嚇得最厲害的官員。
    “陛下饒命啊!”
    “陛下開恩啊!”
    “臣冤枉啊!”
    被點到的官員嚇得魂飛魄散,哭喊著求饒,但侍衛已經上前,不由分說地將他們拖了出去。慘叫聲和求饒聲在殿外此起彼伏,然後歸於死寂。
    殿內剩下的官員,臉色慘白如紙,冷汗浸透了後背。他們看著龍椅上那個如同瘋魔般的皇帝,心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以及一絲悄然滋生的異心!
    “沒人去?!好!好!好!”劉聰看著依舊無人應答,發出一陣癲狂的大笑,“沒人去!朕……朕禦駕親征!朕親自去!朕倒要看看,邵明珠那個狗賊是不是真的有三頭六臂!”
    他踉蹌著就要往殿外衝,卻被幾名心腹侍衛死死攔住。
    “陛下!不可啊!陛下三思!”
    “陛下!龍體為重!平陽還需陛下坐鎮啊!”
    “陛下!晉軍勢大!不可力敵啊!當務之急是固守平陽,從長計議啊!”
    侍衛和幾名心腹大臣苦苦哀求。
    “固守?!從長計議?!”劉聰猛地甩開侍衛的手,眼神狂亂,“太原丟了,屏障都沒了!邵明珠十六萬大軍馬上就要殺過來了!還怎麽固守?!還怎麽從長計議?!”
    他指著殿外,聲音帶著一種末日般的瘋狂:“你們知道嗎?!斥候回報,邵明珠的軍隊在打掃戰場時,連我軍的武器盔甲都懶得撿!他們看不上,嫌破!他們隻收戰馬!鮮卑人專門組了隊伍去抓驚跑的馬!”
    “還有!”劉聰的聲音帶著一種歇斯底裏的絕望,“邵明珠從幽州還在源源不斷地運來盔甲、火槍、鉛彈、火藥、糧食!一車一車地運!那糧食有些我們見都沒見過!黃灰色的像土疙瘩一樣的東西指土豆)!還有黃澄澄的顆粒指玉米)!”
    “他損失多少裝備就能補充多少!他的糧草堆得像山一樣!我們拿什麽跟他打?!拿什麽守?!”
    劉聰的咆哮聲在殿內回蕩,如同絕望的哀嚎!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群臣的心上!讓他們本就絕望的心,徹底沉入了無底深淵!
    裝備差距!天壤之別!
    後勤補給!雲泥之別!
    士氣鬥誌!一潰千裏!
    這仗還怎麽打?!
    階下,大司空靳準低著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他悄悄掃了一眼周圍麵如死灰的同僚,心中那個念頭愈發堅定!投誠!必須盡快投誠!否則平陽城破之日,就是我等滿門抄斬之時!
    其他一些官員,心中也悄然盤算起來。恐懼和絕望,如同瘟疫般蔓延,瓦解著他們對這個搖搖欲墜的王朝最後一絲忠誠。
    “陛下!”靳準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聲音帶著一絲“忠臣”的懇切,“陛下息怒,龍體為重!晉軍雖強,但我平陽城堅池深,糧草尚足!隻要陛下坐鎮中樞,激勵將士,上下一心,未必不能……”
    “住口!”劉聰猛地打斷他,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靳準,“上下一心?!你看看他們!一個個嚇得跟鵪鶉一樣!還上下一心?!朕看你們都想投降!都想背叛朕!”
    他猛地舉起手中的刀,指向靳準:“靳準!你是不是也想投降?!是不是?!”
    靳準嚇得臉色煞白,連忙跪倒在地:“陛下明鑒!臣對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鑒!絕無二心啊!”
    “忠心?!”劉聰發出一陣癲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忠心?!朕現在誰都不信!誰都不信!”
    他踉蹌著後退幾步,身體搖晃得更加厲害。酒勁上湧,加上極致的憤怒和絕望,讓他眼前一陣發黑。他猛地扶住龍椅的扶手,才勉強站穩。
    “滾……都給朕滾!”劉聰揮了揮手,聲音帶著一種疲憊和絕望的沙啞,“滾出去!都滾出去!讓朕靜一靜……”
    群臣如蒙大赦,連忙躬身行禮,如同潮水般退出了太極殿。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更深的恐懼。
    空蕩蕩的大殿內,隻剩下劉聰一人。他頹然跌坐在龍椅上,手中的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抓起旁邊案幾上另一壺酒,仰頭猛灌!辛辣的酒液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邵明珠……邵明珠……”劉聰喃喃自語,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恨意和絕望,“你……你到底是什麽怪物……你……”
    他眼前一陣模糊,酒勁徹底湧了上來。他身子一歪,從龍椅上滑落下來,癱軟在地。手中的酒壺滾落一旁,酒液汩汩流出,浸濕了華貴的龍袍。
    空曠的太極殿內,隻剩下劉聰粗重的喘息聲和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濃烈酒氣與絕望的死寂。平陽的末日鍾聲已經敲響,而這座皇宮的主人卻隻能在醉夢中逃避那即將到來的毀滅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