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黨爭
字數:7519 加入書籤
段疾陸眷從長樂宮出來,腳步沉穩,但胸膛中卻似有烈火在燃燒。遼西公!世襲罔替!永鎮遼西!太傅那推心置腹的話語,那毫無保留的信任,如同滾燙的烙印,深深印在他的心頭。他不再是那個爵位低人一等的遼西侯,他是與慕容廆、拓跋銳平起平坐的遼西公!是太傅親口承認的“大哥”!是值得托付身家性命的股肱!
他回到臨時府邸,臉上依舊帶著難以平複的激動和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沒有片刻休息,立刻吩咐親衛:“去!把文鴛和末波叫來!立刻!”
不多時,段文鴛和段末波匆匆趕來。段文鴛臉上帶著少年得誌的興奮,段末波則沉穩一些,但眼中也充滿好奇。
“大哥!你找我們?”段文鴛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段疾陸眷看著兩個弟弟,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激蕩的心情,但聲音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文鴛,末波,坐。”
兩人依言坐下,目光都聚焦在兄長臉上。
“方才,太傅召見我。”段疾陸眷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太傅說什麽了?”段末波問道。
段疾陸眷眼中爆發出奪目的光彩,一字一句道:“太傅……晉封我為遼西公!世襲罔替!永鎮遼西!”
“什麽?!遼西公?!”段文鴛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溜圓,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大哥!這是真的嗎?!公爵!世襲罔替!永鎮遼西?!”
“千真萬確!”段疾陸眷重重點頭,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太傅親口所言!詔書已下!”
“太好了!大哥!”段文鴛激動地揮舞著拳頭,“我們段部終於揚眉吐氣了!與遼東王、代王平起平坐!太傅大恩啊!”
段末波也露出欣喜的笑容:“恭喜大哥!賀喜大哥!太傅此舉,實乃對我段部莫大的信任和倚重!”
段文鴛興奮地補充道:“大哥!太傅不僅封了你公爵!還封我為前將軍!統領期門破陣軍!那可是太傅最精銳的親衛鐵騎之一!”
段疾陸眷聞言,眼中精光更盛!前將軍!統領期門破陣軍!這不僅是重用文鴛,更是將段部牢牢綁在了太傅的核心權力圈子裏!太傅……這是真的要重用我段部了!要將我們視為真正的嫡係心腹!
他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狂熱:“沒錯!太傅大恩!這是要重用我段部!將我段部視為肱骨!視為真正的自己人!”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兩個弟弟,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銳利:“文鴛,末波!你們可知這意味著什麽?”
段文鴛和段末波被兄長嚴肅的語氣感染,也收斂了笑容,認真地看著他。
段疾陸眷站起身,在屋內踱步,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太傅如今!橫掃河北!踏平平陽!生擒劉聰!覆滅偽漢!其功勳!其威勢!已冠絕當世!無人能及!晉室……早已名存實亡!全靠太傅一人支撐!”
他停下腳步,目光如電,掃視兩個弟弟:“你們以為,慕容廆、拓跋銳為何對太傅俯首帖耳?僅僅因為姻親?因為結義?不!他們看中的!是太傅的滔天權勢!是太傅未來必將登臨絕頂的……天命!”
“天命?!”段文鴛和段末波同時驚呼出聲!段文鴛更是脫口而出:“大哥!你是說……太傅要……篡位?!這……這怎麽可能!太傅不是一直標榜忠君愛國嗎?他教導陛下……”
“愚蠢!”段疾陸眷厲聲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忠君愛國?那是以前!是太傅羽翼未豐之時!如今呢?太傅手握雄兵數十萬!掌控北方!天子不過是他扶持的傀儡!朝中大臣,軍中將領,十之八九皆出自太傅門下!晉室司馬家……早已是塚中枯骨!隻等太傅輕輕一推!”
他看著兩個弟弟震驚的表情,聲音帶著一絲冷酷的清醒:“我們段部,把雲舒嫁給了陛下!但那又如何?陛下在太傅麵前,不過是個稚嫩少年!毫無根基!毫無實權!效忠他?有何前途?我們段部的未來!必須牢牢綁在太傅這條船上!”
段末波眉頭緊鎖,聲音帶著一絲憂慮:“大哥……你的意思是……太傅……真會行那……篡逆之事?”
“篡逆?”段疾陸眷冷笑一聲,“什麽叫篡逆?司馬家的天命,早在永嘉之亂時就該終結了!是太傅!是太傅他……太猛了!硬生生憑一己之力,把司馬家這艘破船從沉沒的邊緣拉了回來,還給它續了幾年命!但天命已盡!司馬家的江山,遲早要易手!而取代這天命的人……就是太傅!邵明珠!我段疾陸眷……絕不會看錯人!”
他走到兩人麵前,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你們想想!等河西平定!關中穩固!洛陽光複!太傅揮師南下!收複長江以北!到那時!太傅的功勳威望!將達到何等頂峰?!到那時!就算太傅自己不想!他麾下的驕兵悍將!那些依附於他的文臣武將!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為了從龍之功!也必然會擁戴他,逼迫他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段疾陸眷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擁立之功!從龍之功!這是何等潑天的富貴!何等千載難逢的機會!朝中那些大臣!慕容廆!拓跋銳!他們哪個不是人精?哪個看不出這大勢所趨?!他們早就起了這個心思!都在暗中布局!都在等待時機!”
他猛地抓住段文鴛和段末波的肩膀,聲音斬釘截鐵:“我們段部!絕不能落後!絕不能猶豫!太傅封我為遼西公!重用文鴛統領期門破陣軍!這就是信號!這就是信任!我們要緊緊抓住這個機會!對太傅!要絕對的!毫無保留的!忠心耿耿!決不能有二心!”
“記住!”段疾陸眷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若真有那一天!太傅要行那改天換日之舉!要逼那小皇帝禪位!我們段部!一定要第一個跳出來!做太傅手中最鋒利的刀!做擁立新朝的第一功臣!”
“誰敢反對太傅!誰敢阻攔天命!我們就殺誰!殺他個血流成河!殺他個天翻地覆!用敵人的頭顱!為我們段部!鋪就一條通天大道!”
段文鴛和段末波被兄長這充滿野心的宣言和冷酷的決心徹底震撼了!他們看著段疾陸眷眼中那燃燒的火焰,感受著他話語中那不容置疑的力量,心中的疑慮和震驚漸漸被一種前所未有的狂熱和激動所取代!
段文鴛猛地握緊拳頭,眼中爆發出銳利的光芒:“大哥!我明白了!期門破陣軍在我手中!我定將它打造成太傅最鋒利的矛!指哪打哪!絕不含糊!”
段末波也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大哥放心!末波雖不才,也知大勢所趨!段部上下,唯大哥馬首是瞻!唯太傅天命是從!”
段疾陸眷看著兩個弟弟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用力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好!好兄弟!記住今日之言!司馬家的天命已盡!未來的天下,是太傅的天下!也是我們段部的天下!緊跟太傅!效忠太傅!我段部必將在這新的天命之下!光耀門楣!永鎮遼西!甚至……更上一層樓!”
三兄弟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眼中閃爍著同樣的野心和決心!在這平陽城的臨時府邸內,一個關乎段部未來命運的抉擇,已然做出!他們選擇了邵明珠!選擇了那條通往從龍之功的不歸路!
慕容廆的臨時行轅內,氣氛凝重而充滿野心。這位遼東王,剛剛被任命為東路軍主將,即將揮師南下,掃蕩河東、河西。然而,在他心中,比眼前戰事更重要的,是慕容部未來的長遠布局,是那觸手可及的從龍之功!以及那更深處,令人心潮澎湃的皇位之爭!
他將兒子慕容皝喚至密室。慕容皝英姿勃發,眉宇間帶著慕容家特有的銳氣,此刻也因即將到來的大戰而心潮澎湃。
“皝兒。”慕容廆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眼神銳利如鷹。
“父王!”慕容皝躬身應道。
“大軍即將開拔,此戰,務必全力以赴!為我慕容部再立新功!”慕容廆沉聲道。
“父王放心!孩兒定當奮勇殺敵!不負父王重托!”慕容皝聲音鏗鏘。
慕容廆點點頭,但話鋒一轉,目光變得更加深邃:“此戰功勳,固然重要。然……我慕容部的未來,遠不止於此!”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平陽城的方向,聲音帶著一種洞悉天機的篤定:“皝兒,你記住!為父今日之言,關乎我慕容部百年興衰!”
慕容皝神色一凜,凝神靜聽。
“邵明珠!邵子卿!”慕容廆的聲音帶著無比的推崇和一絲敬畏,“此人身負天命!其崛起之勢,如旭日東升!無可阻擋!偽漢劉聰?石勒?不過是螳臂當車!這天下……遲早是子卿的囊中之物!”
他猛地轉身,目光灼灼地盯著慕容皝:“我慕容部與子卿!早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嫣兒是他的夫人!你是他的大舅哥!更何況還有小平安!我們之間,血脈相連!情同骨肉!比那拓跋銳的結義,聯姻之情,更加牢不可破!比那段疾陸眷的姻親之誼,更加根深蒂固!”
慕容廆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未來的從龍之功!最大的那一份!必定屬於我慕容部!誰也搶不走!”
慕容皝眼中精光閃爍,重重點頭:“父王所言極是!子卿待我慕容部,確實恩重如山!情同手足!”
“恩重如山?情同手足?”慕容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這還不夠!皝兒!我們要的是未來!是那九五至尊之位旁……最尊貴的位置!”
他走近慕容皝,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野心:“你立刻給嫣兒寫信!告訴她!務必要抓緊給子卿再生個孩子!最好是兒子!”
慕容皝微微一怔:“父王?子卿的兩位正妻,上位還有靈兒,都已身懷六甲,尤其是開原公主,怕是不日便要臨盆,誕下長子……”
“長子又如何?!”慕容廆猛地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和精光,“司馬凝霜?司馬凝雪?她們是誰?是前朝公主!是司馬家的金枝玉葉!現在或許尊貴!可一旦……一旦子卿行那改天換日之舉!逼那小皇帝禪位!登基為帝!她們的身份立刻就會變得無比尷尬!甚至……會成為負擔!”
慕容廆的聲音帶著冷酷的算計:“前朝餘孽!亡國公主!這身份……在子卿的新朝裏,能有多尊貴?能有多大助力?她們的兒子,身上流著司馬家的血!這是福是禍,還未可知!”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慕容皝:“而嫣兒不同!嫣兒是我慕容家的女兒!是遼東王的掌上明珠!她生的兒子!身上流著我慕容家的血!他的背後,站著整個慕容部!站著遼東數十萬鐵騎!站著廣袤的遼東大地!”
慕容廆的語氣充滿自信和狂熱:“一旦子卿登基!新朝初立!根基未穩!他需要什麽?他需要強大的外戚支持!需要能震懾四方的力量!需要能幫他穩固江山的臂膀!我慕容部!就是這最強大的臂膀!我的小外孫!就是這臂膀最有力的延伸!”
他眼中閃爍著野心的火焰:“到那時!我們慕容部傾盡全力,支持我的小外孫!未必不能爭上一爭那儲君之位!甚至……那九五至尊之位!”
慕容皝被父親這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謀劃徹底震驚了!爭儲?!甚至……爭皇位?!他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下意識地想到了阻礙:“父王!就算司馬家的公主日後失勢,可……可子卿身邊,不止嫣兒一個啊!拓跋銳的妹妹拓跋婧瑤,段疾陸眷的妹妹段雲洛,都嫁給了子卿!她們也都有機會生下子嗣!拓跋部和段部同樣實力雄厚!他們豈會坐視我慕容部獨大?必然會掣肘!甚至從中作梗!”
“掣肘?作梗?”慕容廆聞言,非但沒有擔憂,反而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他眼中閃過一絲令人心悸的狠辣和算計!
“皝兒!你還是太年輕了!”慕容廆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帶著刺骨的寒意,“拓跋部?段部?他們算什麽東西?!也配與我慕容部相提並論?!”
他踱步到慕容皝麵前,聲音低沉而充滿殺機:“記住!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掣肘都是徒勞的!”
“拓跋銳?一個莽夫罷了!空有勇力!卻無遠見!他拓跋部,偏居代北,地瘠民貧,能有多少潛力?若非子卿提攜,他焉能有今日?他妹妹拓跋婧瑤?一個塞外女子,能有多少心機?能籠絡多少人心?不足為慮!”
“段疾陸眷?”慕容廆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此人看似沉穩,實則優柔寡斷!缺乏魄力!他段部,夾在遼西與中原之間,看似左右逢源,實則根基不穩!他妹妹段雲洛?一個連自己命運都掌控不了的女人,能翻起什麽浪花?更是不值一提!”
慕容廆的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至於掣肘……哼!他們若識相,安分守己,扶持自己的外甥,做個富貴王爺,我慕容部看在子卿麵上,或許還能容他們三分!若他們不知死活,膽敢阻撓我小外孫的前程……”
慕容廆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九幽寒冰:“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他眼中閃爍著陰鷙的光芒,一字一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朝堂上……明槍暗箭!拓跋銳不是勇猛嗎?那就讓他去啃最硬的骨頭!打最慘烈的仗!讓他拓跋部的精銳,在戰場上消耗殆盡!讓他馬革裹屍!為國捐軀!豈不美哉?!”
“段疾陸眷不是想左右逢源嗎?那就讓他去鎮守最複雜、最危險的地方!讓他疲於奔命!讓他顧此失彼!再暗中扶持他的對手!挑撥離間!讓他後院起火!焦頭爛額!看他還有沒有心思來爭?!”
慕容廆的聲音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冷酷:“至於他們的妹妹……在後宮之中,想要讓一個女人失寵,甚至……悄無聲息地消失……辦法嘛……多的是!”
他看著慕容皝震驚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恢複了平靜,卻更加令人膽寒:“皝兒,記住!權力之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容不得半點仁慈!我慕容部要成為頂級貴族!要成為新朝的擎天玉柱!甚至……要成為未來天子的母族!就必須掃清一切障礙!不擇手段!”
“現在!立刻!給嫣兒寫信!告訴她!不惜一切代價!盡快生子!籠絡子卿的心!同時,在朝中……也要開始布局!結交盟友!培植勢力!為將來做好準備!”
慕容廆最後叮囑道:“此事!絕密!隻可你我父子知曉!連你母親都不可透露半分!明白嗎?!”
慕容皝看著父親那充滿野心和狠辣的眼神,感受著他話語中那冰冷的殺機和無情的算計,心中既震撼又激動!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
“父王!孩兒明白了!”慕容皝重重點頭,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和一絲冷酷!“孩兒這就去寫信!定將父王之意,詳盡告知嫣兒!我慕容部定當全力以赴!助父王成就大業!助我小外甥……登上那至尊之位!”
慕容廆滿意地點點頭,眼中閃爍著誌在必得的光芒。他仿佛已經看到,在未來的新朝,慕容家的旗幟高高飄揚,他的小外孫端坐在那至高無上的寶座上,而他慕容廆……將成為這新朝最有權勢的外戚之王!慕容部的輝煌,將在他手中達到前所未有的頂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