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卿卿在屋內和筱筱交談時，外頭的婆婆忽然又在和誰說話。
    她仔細辨認了一下，是個陌生的老人聲音。
    但看筱筱的表情，喬卿卿意識到那或許就是莊母。
    “筱筱，不要哭。”
    她沒有理會外麵的雜音，而是給筱筱擦幹眼淚。
    喬卿卿問她：“你知道媽媽為什麽要去上學嗎？”
    出乎意料的是，筱筱點頭。
    “媽媽說過，隻有讓自己變強大，才能把人生掌握在自己手裏。”
    “對。”喬卿卿神色堅定，“以你們家現在的情況，隻有你媽媽提升自己，才能為你和甜甜未來的人生兜底。”
    “雖然媽媽如果不去上學，一直陪在你們身邊，可以精心地照顧你們。但你的爺爺奶奶是重男輕女的人，你媽媽擔心，如果她和你爸爸一直沒有孩子，他們會不會產生別的想法。”
    “你媽媽以前被外公外婆拋棄過，她不希望再當那個被人挑選的人，她想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隻有去上學，她的未來才會變得廣闊。那樣一來，無論以後你爺爺奶奶做什麽，都不會影響到她和兩個女兒。”
    “但是，你媽媽也舍不得你們，也擔心你們在這裏受苦。所以她一直在想方設法地賺錢，隻要掙到足夠的錢，她就會把你們接去京都，而不用等到大學畢業以後才能將你們帶在身邊。”
    “這就是為什麽，你媽媽和小曼阿姨今年暑假都要去實習的原因。這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可以幫助她們早日實現和孩子團圓的夢想。”
    筱筱聽著聽著，又哭又笑的。
    心裏縱然有再多委屈，在這一刻都不算什麽了。
    她抬手擦幹眼淚，很認真地央求：“幹媽，不要把我今天說的話告訴媽媽，我不想讓她擔心和難過。”
    喬卿卿揉了揉她的頭，“我想，你媽媽心裏是有數的，否則她不會這麽拚命。”
    周蘭芳的努力程度，幾乎趕得上她了。
    可要知道，她是有靜止時間的小木屋能補覺，也有靈泉水補充身體的能量。
    周蘭芳卻是實打實的靠著身子硬熬。
    一天隻睡三四個小時，上次見她的時候，她臉上的憔悴和眼睛底下的烏黑嚇了自己一跳。
    “對了，這次我回來，你媽媽也托我帶了東西給你和甜甜。”
    喬卿卿安慰她，“你這個暑假就在幹媽家裏安心住著，過兩天幹媽去縣城把包裹取回來，媽媽給你們準備的東西就在那裏麵。”
    聽到這話，筱筱開心不已，趕忙表示：“我現在會幹很多家務了，幹媽，你放心照顧妹妹們，我會幫忙做家務的！”
    喬卿卿心裏酸酸的，蘭芳在的時候，筱筱根本不是這個樣子，她現在生怕自己沒有價值了就會被人趕出去。
    “在幹媽這兒，你什麽都不用做，也能踏踏實實地住著。”
    想到這樣她或許會住的不安然，喬卿卿又補充道：“不過如果你不嫌煩的話，平時就替幹媽多陪陪妹妹們，教教她們讀書認字什麽的，這樣幹媽也能抽出時間去忙別的事。”
    筱筱一聽果然鬆了口氣，笑容比剛才燦爛。
    當喬卿卿和筱筱從房間走出，坐在亭子裏喝水的莊母，趕緊站起身來。
    她滿臉討好的笑容，彎著腰，用帶著鄉音的蹩腳普通話打招呼：“你、你好……”
    看莊母的樣子，還挺忠厚樸實的。
    不過很多東西本來就不一定會和外表扯上關係。
    更何況，莊母未必是故意使壞的，而是她的觀念“不好”。
    所以喬卿卿也不打算伸手打笑臉人。
    她衝莊母點了點頭，“你好，莊小白應該和你說過，他答應讓筱筱在我這裏住下來。”
    “對對對，說過，我，我送她們來。”莊母有些結巴，可能是緊張的，“我家這兩個孩子，不會來事，人笨，手腳也笨……我怕，給你們添麻煩！”
    喬卿卿搖頭：“不會，筱筱一直都很聰明很乖巧。甜甜呢？”
    她沒在院子裏看到甜甜，當然也沒看到念喬念卿。
    “出去玩了，應該在門口。”
    廚房裏，施美筠探出頭來。
    “卿卿啊，我在做飯，要不你去看看？”
    “幹媽，我去！”
    筱筱搶先說道。
    等筱筱走了，喬卿卿就對莊母點點頭：“阿姨你在這裏坐會兒，我去幫我媽做飯。”
    莊母“哎哎”地應。
    喬卿卿進了廚房，施美筠就抬頭看過來。
    “筱筱那孩子說什麽了？她現在怎麽又黑又瘦的，跟三年前簡直不是同一個人，要是三三看見了，肯定也認不出她來。”
    喬卿卿就把筱筱告訴自己的事情說了。
    施美筠聽得既來氣又不敢相信。
    “我剛才和她奶奶說了幾句話，一點沒看出來她是這樣的人啊！反而還挺關心甜甜的，一會兒讓她別亂跑，一會兒提醒別亂摸……”
    施美筠忽然意識到什麽。
    喬卿卿坐到灶膛前燒火，聲音平靜：“媽，對孩子負責是一種好事，但如果長期大事小事都要貶低孩子，時間一長，孩子的自尊心就會大受打擊，變得極度不自信。”
    “很明顯，蘭芳的這個婆婆倒不是說想故意虐待孩子，但在她心裏女孩子是不值得被疼愛的，反而需要不斷地去討好別人，才能生存下來。”
    “她自己當濫好人也罷了，還連累筱筱。蘭芳就是自知糾正不了她的觀念，可憑這樣的事情也不能對她如何，隻能想到帶著孩子遠離她。”
    施美筠歎了口氣，“別說蘭芳了，我要是遇到這樣的婆婆，也得頭痛。”
    壞就壞的徹底一點，這樣就能狠下心來一刀兩斷。
    就怕這種無意識的壞，壞的還不夠徹底，就像是那夏日的蚊子，要不了你的命，但會特別的煩。
    偏偏還拿她沒辦法。
    不過筱筱快要升初中了，不能再被影響和拖累。
    喬卿卿思考著讓陸珩幫忙，將筱筱給轉到京都的小學去。
    隻是先得和陸珩商量商量，看看事情難不難辦，若能辦的成了，再跟蘭芳說，算是給她一個驚喜。
    莊母吃過晚飯，喬卿卿就送她去碼頭乘船。
    和莊母相處的這段時間，她深切感知到莊母內心多卑微，但這種在外人麵前卑微到極點的姿態，放在她的兩個孫女麵前，卻一瞬間變得倨傲高大。
    如此，也就不難理解莊母為何要那樣對待孫女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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